宋煙雨得了何徐行的消息，坐在躺椅上想了很長時間：當年醒的時候，平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瞞著他，估計李見真給他編的故事裡，也摻了不少假話。李見真不好全部的經過都說，也不會騙他，隻有真真假假才不至於讓自己起疑心。既然大家都不說，那自己隻好想辦法了。

宋煙雨起身去了廚房，在裡麵搗鼓了一會兒，掂著塑料袋出了門。下樓往李見真店裡去。

這個點兒也不是人多的時候，兩三店員在給顧客做造型。李見真和王尚正貓在收銀台，倆人腦袋湊在電腦前，也不知道在乾嘛。

宋煙雨走過去站在旁邊觀察了半天，也沒能看到電腦屏幕。他輕咳一聲，引起旁邊倆人的注目。

“哎呦，宋哥醒了？吃飯了沒？要不我帶你去南街那邊吃小籠包？”王尚笑嘻嘻的問，手裡扣著收銀台上放著的筆蓋。

“不用，剛剛吃過了。有事你們先忙。”宋煙雨目不轉睛的盯著李見真，嘴裡接著王尚的話頭。

“找店長有事？那行，我先去查查貨，不夠今天得補上了。”王尚走前拍了拍李見真的肩膀，和宋煙雨擺了擺手走開。

李見真揉了揉剛剛王尚拍過的地方，暗想：這人蠻勁怎麼用不完啊？他從電腦前移開目光，抬頭扶了扶眼鏡：“怎麼了？煙雨。昨天晚上睡得不好？”

宋煙雨把塑料袋放到收銀台上，往前推了推：“還行。給你帶了早飯。還沒吃吧？”

“沒呢。王尚這家夥，知道帶你去吃飯，都不記得問我一句吃飯了沒。”李見真接過塑料袋，打開拿出一杯熱牛奶先喝了一口，又用筷子夾著雞蛋餅大口的吃了起來。

“你冰箱裡怎麼什麼也沒放啊？除了雞蛋連片麵包都沒。本來早上我還想煮點麵吃，真是我妄想了。”宋煙雨扯過旁邊的旋轉高腳凳坐下，支起腦袋看著狼吞虎咽的李見真。

李見真夾著雞蛋餅的手微微一頓，又很快掩飾過去：“這不上周忙忘了，一直沒去超市進貨。怎麼等會兒跟我一起去？”

“不了。讓王尚陪你去吧。我等等回家。”宋煙雨坐直身子，摸了摸口袋。結果沒從外套裡找到任何東西，他才反應過來，這衣服不是他的。

“怎麼了？煙癮犯了？”李見真把最後一口吃完，嚼著東西從抽屜裡扔出來一盒沒開封的。

宋煙雨拿在手裡摩挲著，看著正在喝水的李見真歎了口氣：“走吧，店裡沒什麼人。陪我出去轉轉。”

“行，等我把這點兒弄完。”李見真隨手把垃圾丟進腳旁邊垃圾桶裡，拿起本子對照著電腦屏幕寫了起來。

“對賬呢？”宋煙雨開了煙盒，從裡麵抽了一根出來，叼在嘴裡伸頭看了眼電腦。

“嗯，上個月的。多虧了何先生，讓我賺了不小一筆。”李見真抬眼戲謔得掃了一眼宋煙雨，手裡的筆沒停，又馬上低頭寫了起來。

“你看我乾嘛？又不是我買的東西。”宋煙雨覺得莫名其妙，看他乾嘛？又不是花他的錢。

“沒事，就是覺得何先生挺大方的。”李見真放下筆，去洗頭間招呼王尚坐門口看著店。

宋煙雨瞧著李見真的背影嘟囔：“他大方就大方唄，關我什麼事兒。”

李見真帶著王尚走到門口，又叮囑幾句才跟著宋煙雨離開。

倆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溜達，一人一句話一口煙。路過小時候宋家倆小孩兒經常過來玩兒的公園，宋煙雨停了下來。

“怎麼了？不轉了？”李見真走過兩步，見人沒跟上來，轉過身來問。

“不是，咱們去那兒坐會兒吧？”宋煙雨夾著煙指了指公園裡的破舊秋千。

“行。累了啊？歇會兒也行。”李見真看了眼那搖搖欲墜的秋千，心裡揣測：能不能經得住兩大男人的體重啊？會不會坐上去就塌掉了？

得了同意，宋煙雨率先走了進去。公園還是那個公園，沒什麼變化，除了更加的破舊，更具有年代感。時間把一切都磨平了：沙坑裡陳舊發黑的沙子、滑梯上翹起來的木板、蹺蹺板支架上生鏽的螺絲釘、倒在地上的搖搖椅……

坐在秋千上，意外的沒有塌。李見真放下心來，把身體的重量分散在各個地方，雙腳還是用力固定在地上。他深吸一口氣，肺裡充斥著酸臭腐爛的味道，灰塵摻雜著生鏽的氣味兒。像是熱帶雨林裡漂在沼澤裡長滿菌子的枯樹，悶熱潮濕。

“聽隔壁說，這兒馬上要拆了重建了。運氣好，還是個公園。運氣不好……政府規劃成商場了。”

“嗯……”宋煙雨吸進一口煙又緩慢吐出：“聽說了。沒什麼不好的，都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