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來的時候,這邊都是平房。連二層的小洋樓都是少見的。這才幾年,滿城都蓋成了高樓。”李見真感慨的望向一旁的二十幾層的大廈,咧嘴笑了笑指著其中一棟:“反正,我再怎麼努力,也買不起這房子。”
宋煙雨垂眸,他沒去看。李見真總讓他有一種隨時就離開的錯覺,他不去想那間簡裝的出租屋;不去想永遠都空蕩蕩的冰箱,不去想李見真說每一句話裡麵的遺憾。
他抬頭突然說:“這個公園,是我們小時候經常玩鬨的地方。青昭哥總是帶著我,平生,淩雲,小雪,還有霍青陽。有時候會去喊張肅,不過,能喊出來的幾率不大,往往喊不動。張阿姨她們家管得嚴,不讓小孩兒到處跑著玩兒。”
“喊不出來的時候,平生就領著小雪去哄張阿姨。我和霍青陽就拉住張肅往屋外跑。每次都讓我們得逞了。”
“張阿姨就是嘴硬心軟,她可太喜歡小孩子圍著她玩鬨了,張肅又是個悶性子,我就沒見過他對張阿姨表現得很親昵。每次張肅玩的忘了時間,回去晚了張阿姨裝的可凶,但是也沒見她真的舍得打張肅一下。”
“張肅是除了平生和小雪外,年紀最小的那個。我們幾個乾什麼都習慣性的讓著他。有什麼好玩的,吃的用的都會給他留一份。平生出生會走路後,就跟屁蟲一樣的跟著我,甩都甩不掉。我們年齡大點的自然就多注意著他,怕他摔著磕著了。張肅氣不過,什麼都要和平生比賽,輸了還耍賴。小雪是女孩子,總歸不能一直和我們玩兒,年紀到了避嫌的時候,她就和年紀相仿的同學一起,嫌棄我們了。”
“青昭哥到了上學的時候,我就成了最大的那個。淩雲因為他家裡的生意,總是跟著沈叔叔全國各地跑。我們這一群,沒剩下幾個人。張肅就黏我黏得更緊了,我總覺得他還沒長大,他是那個小娃娃。低頭就能看到他後腦勺上的旋兒。”
“我把他當做我另一個弟弟,和平生一樣。”宋煙雨把燃到手指的煙頭扔到地上踩滅,他轉過頭看著李見真:“見真,你說……他為什麼對平生意見那麼大?是我偏心了嗎?”
李見真沒想過宋煙雨會突然提這回事兒,他以為這事兒隨著小流氓進監獄,就已經過去了。他不安的開口:“人很複雜的,咱們說不準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不是有句話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
“……算了。就到這裡吧,他對平生做的事情……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宋煙雨揣著口袋,腿一晃一晃的將秋千蕩了起來,隨著他的擺動,秋千發出吱呀吱呀的噪音,讓李見真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
“彆緊張。”宋煙雨笑:“不會塌的,它可結實得很。”
“還是以防萬一吧。”李見真拉住宋煙雨坐著的那張椅子上的鐵鏈,把它穩住。他鬆了口氣,和宋煙雨對視:“你知道了多少?”
“不多。”宋煙雨扭頭望向天際泛白的部分,太陽從那裡往前慢悠悠的移動著。果然離夏天越近,白天溫度升上來了啊:“足以讓我去揍你一頓了。”
“煙雨。不讓你知道這件事,是我和趙媽媽、宋叔他們商量好一起決定的。”李見真內心無比糾結,自己和宋煙雨認識這麼久,除了平生這件事,從來沒有騙過他。他隱瞞著內心一直很煎熬。
“從頭到尾、原原本本的給我講一遍。”宋煙雨又點上一根。摁住也想要在抽一根的手:“你胳膊還沒好,今天抽得夠多了。”
李見真看著宋煙雨腳邊一堆煙頭,再看了眼自己剛摁滅的一根,撇了撇嘴:“說得好像你傷的不重一樣。”
“我都是皮外傷。去醫院複查,醫生說了注意點就行。沒讓我繼續戒煙戒酒。你彆扯話題,快點說!”
“這還得從你暈過去一星期後說起。張肅看你遲遲不醒,趙媽媽和宋叔忙工作還得抽時間照顧你。請了護工怕他偷閒,不放心你。平生這邊請了保姆照顧一日三餐,但是沒人接送上下學。張肅說怕那群混混出來之後找你們家的麻煩,主動請纓,讓我們幾個每天接送平生。誰知道第一輪沒結束就出問題了。”
“該張肅接平生的那天,他個龜孫兒跑遊戲廳忘了這茬。讓那群混混鑽了空子。……平生就被欺負了。”李見真乾巴的扣了扣秋千上掉落的油漆碎片:“視頻照片我都刪了,確定沒有留底。然後沈淩雲找了個機會開庭托關係把這群兔崽子送進去了。”
“沒了?”宋煙雨掃了眼李見真,示意他繼續說。
“什麼?還有什麼?”李見真不解,疑惑的轉過頭看著宋煙雨的臉。
“你的事兒呢?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
“我沒什麼可說的。就是倒黴運氣背而已。”李見真站起來用活動自如的那隻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你覺得我會信嗎?”宋煙雨攥住一條鐵鏈,抬頭看著他的背影。
“……行吧。”李見真無奈的坐了回去繼續說:“我因為張肅,進了一次少管所被青昭哥保了出來,學校聽到不好的傳言就把我開除了。”
看著宋煙雨還是不信的表情,李見真歎氣道:“真沒了,全都給你說了。”
沉默許久,宋煙雨跳起來拍打著褲子上的灰塵,徑直往公園外走去。他走過李見真:“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要不然你趙媽媽該心疼我了。你自己回去可以的吧?”
“可以是可以……你……”
話沒說完,宋煙雨快步離開了。獨留李見真傻傻呆呆的坐在秋千上,搞不懂宋煙雨在想什麼。怎麼突然把他丟在一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