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林府(8) 我兒,你的傷勢如何?!……(1 / 2)

葉竹仿佛被人關在了一個架在火上烤的大甕之中,進退不能,渾身都被火烤得炙熱,喉嚨啞著,一句話也叫不出來,隻能聽見甕外麵有人似乎一聲一聲地在喚她的名字。

這聲音太吵了,葉竹想縮在甕裡,捂住耳朵,任由熱油雄熊火燒乾她的心肝脾肺腎,卻怎麼也沒辦法阻隔那斷斷續續的聲音。

是了,葉竹恍然大悟,她還沒跟二老太太話彆,怎麼就要死了?

不行,她不能死。

木榻上的少女驀的咳了一聲,一直趴在旁邊的高大女子猛撲過去,連忙喊道:“葉竹?葉竹!”

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這天光照得人睜不開眼,葉竹動了動手指,好不容易抬起手,指尖就被一滴眼淚浸濕。

“林,蘭。”葉竹看清眼前的人,嘶啞著發出聲音。

林蘭的眼淚源源不斷湧出,她趴在葉竹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可算醒了,這幾日,我,我都快嚇死了。”

屋裡傳來細細的腳步聲,接著便是有人倒茶的聲音,那人把茶杯遞到葉竹嘴邊,柔聲道:“快,把這溫水服下。”

葉竹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背似乎黏在了榻上,隻能半仰著頭,吞下那口救命的溫水。

“多謝二姑娘。”見到葉竹醒了,林蘭恢複精神,雙手擼起袖子,心疼地給葉竹擦身喂藥。

林淇於心不忍,“不必言謝,三妹妹這事做的確實太過火。”

她是跟著林洙一同去赴宴的,原以為隻是一場普通的宴會,林洙一如往常拿出了自己的“新作”,眾人誇耀非常,可州府大人的女兒今日來了一位臨城貴客,便是俞婉瑩俞小姐,聽說她在臨城也是詩書畫藝一絕,俞婉瑩此人鋒芒儘顯,一聽林洙也擅此道,直言要與林洙比一比。

林洙本要推拒,卻被俞婉瑩三言兩語激得一口答應。

誰知道她這三妹妹根本不會畫畫,隻畫了兩筆,就被俞婉瑩看穿用筆手法與獻出的那幅“新作”毫不相同。

林洙被駁了麵子,礙於俞婉瑩那個在臨城做大官的父親不好發作,回去一路上怒發衝冠,嘴裡還叫著是那個賤婢害了她,林淇仔細一聽,聽出是貼身婢女林雲的好姐妹葉竹,便趕快讓林雲去通風報信。

結果林洙一下車就搶了車夫的馬鞭直奔葉竹而來,到底還是沒趕上。

葉竹緩了一口氣,喝下一口藥,疲憊地支起半身,“二老太太那邊?”

林蘭搖頭,感激地看向林淇,“二姑娘為我們兜著,說是這幾日請我們幫忙抄寫佛經,事情多,便留我們住幾天,另外派了人去伺候二老太太。”

葉竹感念林淇幫忙,正要起身叩謝,就被林淇攔下,“你快躺下,我不過是幫把手,要謝,還是謝我大哥哥吧。”

林溪亭。

葉竹心中一震,是他。

她記得最後那一鞭,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葉竹急切地抓住林蘭的手,聲音顫抖:“公子他怎麼樣了?!”

*

林溪亭正在房中上藥,那一鞭又急又快,又是下的死手,將他整張背斜劃出一條巨大的血痕,如今傷口已經結痂,隻是疤痕醒目,一眼望去,就能知道當初這傷口血肉模糊的樣子。

“明日我再來換藥,翰林大人這傷須得靜養,切不可勞心傷神。”

林溪亭麵不改色,穿上外袍,拱手謝過大夫,“多謝大夫,蘊川自當謹記。侍墨,進來送大夫一程。”

侍墨躬身道是,領著大夫推門而出。

豔陽高照,院子裡的石板地曬得滾燙,正對麵的那塊地一片陰影也無,隻一個小小的人影跪在門前,嗚嗚咽咽,身體不停顫動,哭得梨花帶雨,眼底通紅。

“哥哥,大哥哥,洙兒不是故意的……”林洙一手抹淚,一手撐著地麵,卻被燙得縮回手。

侍墨揣著手走到林洙麵前,微微彎了腰,本著為少爺減輕噪音的想法,輕聲勸她:“三小姐,少爺說了,您這庵堂是非去不可的,也就半把個月的時間,若是您再哭,惹得少爺心煩,又讓您多待幾天可怎麼辦?”

林洙猛地捂住嘴,抽抽搭搭地搖頭,卻不敢起身。

外頭很快傳來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侍墨和林洙齊刷刷回頭,就見大太太神色淒哀,在喬嬤嬤和一乾侍女的陪伴下急忙趕到院裡。

“洙兒!”大太太一眼看到跪在院子裡的林洙,忙去扶她,“你怎麼跪在這裡。”

親娘一來,林洙便佯裝虛弱地倒在大太太懷裡,不停抽噎,“我,我不小心傷了大哥。”

來之前大太太已經從旁人嘴裡聽了個大概,兩根細細的眉頭死死糾纏在一起,又是心疼又是歎氣,卻還是緊緊摟住女兒,“你這孩子,平日玩便罷了,怎麼能傷了你哥哥。”

林洙心知有錯,不發一言,隻當自己中暑神誌不清地往大太太懷裡鑽。

這母女之情看得侍墨心裡不是滋味,乾脆也不管什麼主仆有彆,站在大夫身邊陰惻惻道:“小的先送大夫出去了,少爺傷勢不輕,還得再抓新藥呢。”

大太太恍然大悟,似乎這時候才記起真正受傷的人是裡頭的大兒子,連忙撇了林洙要進去,走了兩步,還是不忍心,打算叫人把林洙帶進去,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怒吼——

“你這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