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旬,林府眾人便紛紛收拾好了行李,舉家上京。
一行車隊浩浩湯湯,前頭是主子們的車隊,後頭則是家中物件,合起來竟有七八輛馬車,十幾輛驢車。
大太太命人單獨給二老太太辟出了一輛馬車,這馬車不同於其他小門小戶人家的,廂內寬闊,靠牆一側是錦繡軟墊,正中一方小茶幾,還放著幾個金絲楠木的箱籠,便是如此,坐下葉竹三人,還顯寬敞。
隻可惜馬車再豪華,車廂裡的幾人卻不那麼好過。
葉竹跪坐在馬車一邊,倒了一碗茶給臉色蒼白的二老太太,“老太太喝點茶,許能爽利些。”
“嘔!”
身旁的林蘭猛然撩起布簾,又是一陣乾嘔。
葉竹立即拿茶給林蘭漱口,一手緩緩撫摸林蘭脊背,幫她舒緩脾胃,“快躺一躺,這有個靠枕,先將就躺著。”
她又去看二老太太憔悴臉色,心下焦急,“老太太若是難受,奴婢去與車夫說一聲,讓車馬先停。”
二老太太沒有林蘭那般強烈的反應,隻輕輕擺了擺手,“不必麻煩,你快歇著。”
葉竹烏黑的眉頭緊緊糾纏,從前不曾長途跋涉,沒想到二老太太和林蘭坐久了馬車身子都不舒服,可偏偏是跟著林府車馬一同北上,若是貿然出口要休息,讓大部隊跟著停下,引得旁人不忿可就難辦了。
可總這樣不是辦法。
葉竹乾脆放下茶碗,鑽出車廂,探頭往外望去。
茂林府丘陵連綿,行路並不平坦,儘管行的是管道,卻仍是坑坑窪窪,擾得人頭腦發暈。
葉竹直起半身,仰著頭遠眺不遠處的半山腰的幾株樹,嚇得身邊的車夫趕快籲馬,“葉,葉竹啊,你小心點,彆摔下去了。”
馬車停下,後頭的馬車驢車也被迫跟著停下,葉竹回眸瞧了一眼虛弱的二老太太和林蘭,兩人皆是疲勞至極,隻能靠在車廂上閉目小憩。
葉竹心下有了決斷,右手按住車轍,瞬間跳下馬車。
“誒!”車夫見勢慌張,生怕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女子摔壞了。
預想的慘劇並未上演,葉竹穩穩落地,衝車夫招手,“伍大叔,我看那邊有野果,想去摘些給二老太太吃,你駕車,等會兒我就跟上來了。”
一隊車馬,又是林府這樣的高門大戶,行車進度必定緩慢,葉竹坐了許久的馬車,雖不曾駐紮休息,但按著速度,等她回來,多跑兩裡路,也就跟得上了。
主要是那果子能緩解行車暈厥之症,葉竹記得,當年她沒入奴籍,曾與流民女子關在一處,牢中缺食少菜,那流民女子便掏出好幾顆果子,告知她這些小野果的妙用,還分了她幾顆一同吃掉。
“這,這怎麼好……”車夫猶豫間,後頭已經有人派丫鬟小廝上前詢問了,遲疑不得,車夫隻好一揚馬鞭,高聲道,“那你可一定得跟上來啊!”
“知道了!”葉竹揮手道彆,轉身鑽進樹林。
這頭她剛進去,那邊前麵帶路的林溪亭就被身後的響動吸引了注意力。
“怎麼回事?”林溪亭不消說,平安就探了消息打馬歸來。
“二老太太和林蘭姐暈的厲害。”平安撓撓頭,“車夫說,葉竹姐去給老太太摘果子了。”
“摘果子?”林溪亭環顧四周,這四處皆是密林,她孤身一人,背上還有傷,若是迷路了可怎麼辦?
平安也擔心,葉竹姐看著如此柔弱,這山裡保不齊有什麼野獸,被叼走了可怎麼辦,“少爺,不如我去……”
話音未落,麵如冠玉的男子已經調轉馬頭,往第一輛馬車走去。
馬車裡的熏香一如既往得馥鬱,侍女為林溪亭打開車簾,正對上大太太欣喜的目光。
“我兒怎麼回頭了?母親無礙的,趁天亮,多走幾段路才好。”
林溪亭麵不改色,見在大太太身邊伺候的並非喬嬤嬤,裝作無知地提了一嘴,“母親身邊的喬嬤嬤怎麼不在?”
大太太神色一變,頗有些難堪道:“喬嬤嬤身體不適,我讓她去後頭驢車待著了。”
“母親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還是不好。”林溪亭躬身道,“我看已然行了許久,不如休息半個時辰,也好休養生息,整裝待發。”
大太太一向離不開喬嬤嬤,隻是怕她吐在車裡,這才讓人離開,如今林溪亭說要休息,她也覺得正是時候,於是點了點頭,讓人停馬下車。
“少爺。”平安跟上林溪亭,“那我去山上找葉竹姐?”
林溪亭搖頭,轉身策馬往山道去,“不必,我去。”
*
雀鳥鳴蟬,山野林蔭,稀疏日光透過林葉落在地上,灑下星星點點的光芒。
隻見那山林之間,一抹青綠色漫步其中。
葉竹拎著滿滿當當的小竹籃,蹲在溪邊洗野果。
清澈見底的溪水帶著一股涼意,葉竹仔仔細細地將壞果挑出來,把好的果子浸水清洗,再一一收回竹籃。
方才她望了一眼,車隊已經停下修整,正好能將方才著急采摘的野果挑揀洗儘再帶回去。
山野之中不乏呦呦鹿鳴,葉竹正洗著野果,就聽見一陣底底的喘息聲。
她脊背一緊,嚇得攥緊竹籃,左右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