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失憶的音樂家(2 / 2)

音樂家 山ghai 2781 字 11個月前

萊曼醫生於是衝我們倆一頷首,轉身出去了。

他——“那位先生”太麻煩了,所以我姑且就隻說“他”了——目送著萊曼醫生離開,接著再次看向我。他的目光平和內斂,打量人的時候幾乎不著痕跡。

“我恐怕要在這裡叨擾一段時間了。”他輕聲道,“給你添麻煩了,丹尼爾。”

“不會。”我搖頭,“我們療養院裡本來也沒幾個病人,說不上麻煩。我先帶你熟悉一下這裡吧,我過會兒還有工作,可能沒法一直陪著你。”

“好。”他說著邁步朝我這邊走來。他的身高和我差不多,半長的黑發在清洗之後十分蓬鬆,墨藍色的眼睛被它藏在了陰影中。

我很想伸手去摸一下——一個奇怪的衝動。

所幸最後還是忍住了。

療養院的結構相當簡單:底樓是大廳、廚房、醫生護士們的辦公室還有房間,以及一間有著長餐桌的餐廳;二樓是病人們的房間;而三樓由一個藏書大半是每周送來的報紙的“圖書館”和一間玻璃外牆的茶室組成。

我們花了十多分鐘把整棟樓轉了一圈,然後在大廳裡分彆。

“我的清理工作還沒有完成,得先走了。”我收拾好之前順手拿回來的打掃工具,向他揮揮手,“午餐時再見,先生。”

“嗯,午餐時再見,丹尼爾。”他也笑著說。

我很喜歡他的笑。它和那雙墨藍色的眼睛一樣有著獨特的魅力,令人沉醉。

午餐時所有人都聚集到了餐廳裡,病人和醫護人員混坐在一起,仿佛一個大家庭。他遲了十多分鐘才出現——他在圖書館裡沉迷於一本老舊的偵探小說,還是我去把他拉出來的。

被打斷了閱讀令他看起來不太愉快,但萊曼醫生輕鬆地把他給說服了。

他似乎對醫生十分信服。

病人們對他的出現態度平淡,或許是把他當作了新的病人——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毫無預兆地突然到來,然後悄無聲息地定居下來,不會特意與彆人產生交集。

隻是他這樣被風暴刮來的還是第一個。

午餐後我要給每個病人分發藥品,而且暴風雨後的島上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隻來得及再和他說聲“過會兒見”。

這時候病人們大多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沉浸在無人了解的思緒中。

我沒花多久便完成了這邊的工作,又在外麵消磨了半個下午。

再回到療養院時是下午三點多,還沒進門,我遠遠地就聽見了鋼琴的樂聲——大廳裡的確有一架三角鋼琴,似乎是很名貴的樂器。可惜島上沒有人會彈奏它,除了每天用軟布擦拭一遍之外,隻能讓它白白荒廢在那裡。

而它現在正在歌唱著,流暢地發出美妙的旋律。

我走入大廳。

他正坐在那裡,在那架厚重典雅的鋼琴前,同它完美地融為一體。音符自他修長的手指下淌出,盤旋著,向上攀升著,似乎可以滌蕩靈魂。

陽光從鋼琴前的玻璃窗灑入,為他籠上一層光暈。

在琴音的環繞中,他仿佛頭頂光環,又仿佛背生雙翼。

我站在療養院簡陋的大廳裡,卻感覺自己像是看到了神明。

我想,他一定是一位非凡的音樂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