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大梁地靈人傑，林厭晚覺得此話甚好，鹿門山作為大梁靈氣彙集之地，天地合氣，萬物自生，乃修煉的絕佳之處，林厭晚覺得此話也甚好，但若說不好的地方也有，她剛剛被師父一腳從師門中踹出來，一路從鹿門山頂滾到半山腰！

“我剛剛！抱著師父的腿哭了半天！愣是沒感動他，隻那麼一腳就給我踹下三裡地來！”林厭晚坐在山腳下的台階上，義憤填膺地拔著石階縫裡冒出來的野草。

事情還要歸結於三日前那個平常的下午，林厭晚像往常那樣在師門裡當一個遊手好閒的街溜子，吃過晌食閒來無事招貓逗狗，不巧被大師兄抓到提溜到師父臥房，怒斥林厭晚沒個正形，師傅大手一揮，說她如今修煉無法精進，乃是凡間塵緣未了，該下山曆練，待了去塵緣才得飛升。

林厭晚飯來張口慣了，突然沒了三餐溫飽沒了棲身之所，自然不願，隻日日到師父身邊假哭，哭也哭不像，用大師兄的話來說，就像是黃鼠狼咬死了雞媽媽以後一邊流著口水一邊捶胸頓足般哭喪。

“我可是狐狸~黃鼠狼不過是我們那上不得台麵的窮親戚，不可同日而語也。”林厭晚豎著食指搖頭晃腦。

第三日師父終於忍無可忍，拖著抱著自己腿哭的不撒手的林厭晚走到山門口，怕是用了十乘十的功力，一腳將林厭晚踹下師門，待她穩下身形吭哧吭哧爬回山頂時，大門已經緊閉，裡麵連鎖都上好了。

“放寬心吧，師父隻是讓你下山曆練，你修煉百年從未曾出過山門，若往日師父飛升了，你還指望大師兄養你？”籽舒伸了個懶腰：“我若是化形了，第一件事就是下山，人間那麼大，許多我未曾見過的東西，必得一一去看了、學了，我才安心。”

“小耗子，那不如這樣，你將靈丹給我，待我功德圓滿，必渡你成人，此番我不必下山，你還可以化形，豈不兩全？”林厭晚扭頭看向籽舒，隻覺得找了個不能再好的好辦法，壞笑著將手伸向了小黑耗子，驚得他一蹦，連滾帶爬地翻上石階。

“你已經是隻化形的狐狸了，可不能再食野味，有礙你狐大仙的身份！師父讓我給你送行李我送到了，我先回去了！”

林厭晚望著躥出去隻剩個黑影的小東西，隻覺得索然無味，撿起地上的行李顛了顛，意識到裡麵細軟可能不足以讓她肆無忌憚地好吃懶做，絕望地歎了口氣。

鹿門鎮傍山而建，因吸收了鹿門山之靈氣，本也是處鐘靈毓秀之地，隻可惜當今大梁聖上，耽迷方術，以求長生，致使煉丹方士一流盛行，這處靈境草藥繁茂，因著方士挖藥煉丹，如今也變得氣息渾濁了，若不是看在師父的份上，怕是整個鹿門山都要被這群人翻一遍。

林厭晚從行李裡翻出大師兄送她那串菩提子，手撚著默念了幾句清心咒，雖然沒什麼用，但勝在安心，隻是這心一安下來，一些凡俗之欲便起了。

林厭晚摸摸有些抽搐的胃，看看天色已是晌午，該是吃晌食的時間了，循著味道摸進了一家飯館，隻見眼前食客小廝如潮水起落，哄笑吆喝摻著食物的味道衝進林厭晚的胃裡，一瞬間隻覺得將她的胃攪得天翻地覆。

“貴客一位——客官裡邊請！咱家小店裡什麼都有，您上眼菜牌兒，要點什麼招呼我。”小二將林厭晚迎進位子，順口溜般說完那套迎客詞，麻利的收拾好上位顧客剩下的殘餘，一溜煙地跑走了。

林厭晚望向那麵牆的菜牌，放眼望去價格不禁讓她咂舌，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結合這山下的物價來看，從前在山上時，她也算是揮霍無度那一掛的了，糾結半天，最終隻得將將點一份茭白鮓配二兩蕎麥飯，雖是廚子手藝不錯，可一頓飯下來林厭晚才吃了個半飽，砸吧砸吧嘴望了眼牆上的菜牌，又實在狠不下心去將那為數不多的銀子再花去小半，隻得咬咬牙叫小二結了帳。

“我問你，若是想快些掙得銀子，可有法子？”林厭晚趁著小二找零的間隙打聽道。

“嗨！這還不簡單嗎？這鹿門鎮如今這般紅火是為了什麼？不就是這處的草藥嘛，茲要是您能挖著，就不愁沒處賣去，若是膽子大，跑去山裡挖，那更是發財的路子，不過啊，那山有個真人坐鎮，可沒人敢上。”小二極為可惜。

“我便是從那山上下來的，哪裡有再回去的道理？”林厭晚認為自己雖然是隻狐狸，但也是隻有原則的狐狸，既已下了山，哪還有回頭拿自家東西換財物的道理。

“呦！原來是道長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想來道長此番下山，必是不願意做這醃臢事，隻是...咱這小地方，若是想來錢快怕是沒戲，倒不如道長您去上京，那處到底是皇城，多是達官顯貴，哪怕是人手縫裡露點財，都夠咱小老百姓活半輩子了。”

“上京......”林厭晚接過零錢走出飯館，大梁的皇城，那大梁的皇帝必是在此處了，她雖不便效仿先祖妲己魅惑紂王以謀求榮華富貴，但若是能取得皇帝信任，為皇帝算幾卦，這個中賞賜怕是足夠自己吃喝不愁了。

說走就走，林厭晚拎起行李，去驛站與車夫講了價，拚了輛腳程快的馬車，直奔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