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晗滿十四的那年便從西域回了原州投軍,雖然那時的大紀已準允女郎從戎,但條件極為嚴苛,受影響前來報名的女郎數不勝數,最終能夠被留下的不過百餘人,尹晗正是其中之一。
原州與烏茲國、拉罕國毗鄰,吃住遠遠不如京都,不過尹晗因從小習武的緣故,三年的軍營生活對尹晗而言不算難以度過,期間她也上過戰場,然最後一次是與烏茲交鋒,尹晗為將領出奇招製勝,幫大紀奪回了一座失去許久的城池。聖人大悅,一道詔書封了尹晗為左千牛衛長史,還將她從邊遠的原州要回了京都,這一年是慶和九年,尹晗正好十七。
回京路上尹晗細想,離開京都已有九年,遊曆天下的這些時日著實讓她精進不少。不過皇帝魏文濯於慶和元年登基,因年齡尚小,一直由皇太後禹蒼把持朝政,甚至還設了一個僅供她專有的詢議台,用以輔佐她處理政務,若尹晗猜得不錯,她回京的詔書應是禹蒼的意思。不過大紀這搖搖欲墜的態勢不減當年,甚至還呈現出回光返照的樣子,令人唏噓。
快馬加鞭十日,尹晗才從原州趕回了京城,魏文濯在宮中設了宴為他們慶功,聽聞參加此次慶功宴的還有從豐州趕回來的元一和範明彰。他們二人在此次與拉罕的交戰中大獲全勝,元一拜為上輕車都尉,是大紀開國以來第一位品階較高的女將,範明彰則授為振威校尉。
來到承恩門,早有宮人在此等候,尹晗下馬接受金吾衛的檢查,完畢後宮人隨即上前笑臉相迎,“尹長史一路奔波勞累,辛苦了。”
尹晗端莊回禮道:“多謝內常侍。”其實她並不知眼前的人是什麼人物,隻是粗略地觀察他的服製以及他是為皇太後禹蒼傳達旨意,想必位置不低,應是內侍省的人,故稱一聲內常侍也不為過。
“尹長史明日起要在宮中當差,皇太後陛下已吩咐為您安排妥當。不過現下倒是不急過去,陛下在寧德殿等您,請隨老奴來。”被稱作內常侍的宮人倒是一直保持笑容可掬的模樣,一路上時不時與尹晗交代幾句,分寸拿捏極好。
尹晗也趁此打量起永昌宮來,這雕闌玉砌的存在倒是與兒時的依稀一瞥不同,如今心中卻毫無那時的朝聖之感。
待置於寧德殿前,由宮人通傳一聲尹晗便徑直走了進去,不遠處的元一、範明彰佇立在禹蒼跟前,禹蒼正襟危坐,令人震懾的威儀似乎渾然天成。尹晗麵色從容,上前行禮,“臣尹晗拜見皇太後陛下。”
“免禮。”禹蒼淡然一笑,儘顯雍容。
“謝皇太後陛下。”
“不知尹長史可取了表字?”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著實把尹晗問住,而後當即回道:“回陛下,臣表字長明。”禹蒼此時親和得似家中長輩接見小輩般,讓尹晗有一瞬忽略了她的身份。
“長明在與烏茲一戰中助大紀奪回會州,不僅阻了烏茲的要道,還拿回了大紀的天然屏障,功勞屬實不小。不過,吾將你調回京都封了長史,你可否會有怨言?”禹蒼溫和地喚著尹晗的表字,麵上瞧不出半點虛假之意。
“臣以為,無論在原州或是京都,隻要能為大紀效力,皆是好去處。”尹晗腰板直挺,聲音鏗鏘有力。
這句話倒是圓了禹蒼的意,她頓時喜上眉梢,“好!有你等英傑,是大紀之福分也。”忽地,禹蒼淺淺地打了一個嗬欠,朝身前的人擺手道,“行罷,吾乏了,你們且都退下休息候宴罷。”
三人行禮告退,出了殿門便有宮人領他們去了偏殿等慶功宴開席。
臨近開席時宮人來請尹晗,發現在外連連叫喚好幾聲她才開的門。尹晗睡眼惺忪,這幾日連夜趕路沒睡過好覺,不曾想方一落座就睡著了,真是罪過。
宮人恭敬地朝尹晗尹晗行禮,輕聲道:“尹長史,婢子來為您引路。”
“有勞了。”
依照宮人的指引,尹晗入了瑤光殿尋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恰好與之前在寧德殿碰見的兩人坐一起,範明彰在她和元一正中。
尹晗朝二人行禮後方入座,與元一搭了幾句話,湊巧時辰已到,宴席開始,尹晗隻能作罷。
魏文濯入席坐在主位之上,群臣起身行禮。尹晗起身的同時盯著範明彰的後背,心想,也不知此人對她有何不滿,自落座始便能察覺到他細微的敵意。
魏文濯笑顏逐開,先是對他們三人的作為大加誇讚,後賜了三人美酒。若有不知大紀內況的人,該會認為魏文濯是一代明君,愛賢臣、明事理,頗有帝王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