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衣服一出房門,便撞見杏圓這狸子在翻跟鬥逗荀崝的悶子,尹晗撇嘴,也不曉得杏圓在何處學的何人看到美人就獻殷勤。
尹晗大步向前,腳踩烏皮靴,腰間配環帶,身穿圓領長袍,頭頂的是當下最為時興的圓環椎髻。杏花被風吹得下了場雨,她走過去立在荀崝跟前,“走罷,主人。”
荀崝抬頭看她,與她四目相對,眨眼間竟然愣住,而後才道:“嗯。”
杏圓見兩人欲出門遊玩,急得撲在尹晗腿上喵喵叫喚。
荀崝猶豫片刻,頗不安心,“帶杏圓出門無礙罷?”
“無礙,正想詢問主人的意願。”
“那就帶上。”
尹晗半蹲身子拍了拍肩,杏圓得到示意方矯健地爬上後背,兩隻爪子搭在她的雙肩上,她則托著杏圓的貓身。
兩人一狸出門,西市的熱鬨依舊不減。尹晗不知荀崝為何出宮,便問:“主人出宮是辦事麼?”
“不是。”
“那為何出宮?”
“怎?我不能出宮?”
尹晗連忙笑著解釋:“我嘴笨,請主人恕罪……”
荀崝不語,兩人遊了些時候她才覺著自己心中的鬱結之氣有所消散,遂指著不遠處的茶肆,“我累了,歇歇罷。”
尹晗把杏圓放置凳上,按照荀崝的喜好點了茶水後坐下,不料荀崝卻問:“依你之見,整個兒郎掌權的天下,女郎入朝為官有無必要?”
“……”
尹晗一時未回,暗暗掃了一眼荀崝微微蹙起的眉頭,欲張口說些什麼又合上,眼下的身份地位,的確令她不敢言。
“暢言便是。”
“主人說的是既然兒郎才是掌權者,那麼女郎做再多也是徒勞,故女郎的違抗有無必要?”
“嗯。”
尹晗神情篤定,“依我愚見,甚是必要。不違抗之前誰知是徒勞?違抗之後安知是徒勞?”
荀崝默然,其中緣由她皆明白,可違抗太久,得來的不過是鏡花水月,鬥來鬥去,鬥不過的是兒郎身份。
茶水煮好端上桌,尹晗小心地為荀崝倒了杯置在一旁,見荀崝不曾有任何反應,又道:“事在人為,焉能一葉知秋?如今我等不再戴冪籬出行,可策馬揚鞭,亦可為官係民,這一切怎會是徒勞?我以為,欲行一事,莫問明日。”茶已沒了之前的滾燙,她才挪動茶甌到荀崝的身前,“主人,請飲茶罷。”
“如今大紀的小娘子出門在外,不以冪籬遮擋,還以兒郎樣貌示人,真是有辱顏麵。”
“妄論家國,簡直不知分寸!”
“竟還想入國子監,實屬婦人誤國啊!”
“這位小娘子可真是嘴尖牙利,某不過說了兩句,你就回了五六句,嘖嘖。”
……
兩人正坐的前方嚷嚷起來,不過尹晗入座前就聽到了些聲響,那時隻顧得了荀崝,倒也沒留心,眼下卻是吵得愈發不可收拾。
“怎的?莫非硬要等你將那起汙穢之語置我之身,我才可回嘴?呸!市井兒!”被稱之嘴尖牙利的娘子細眉一橫,一副絲毫不懼的姿態。
市井兒郎君麵紅耳赤,當即拍案起身,直指娘子大罵:“你個悍婦!讓你幾句彆不識抬舉!”
“你個窮措大!”
眼看市井兒不肯就此收手,尹晗出聲製止,“這位郎君,慎言語、寬以居之才是君子所為,汝等所言豈不是枉讀聖賢書?”
尹晗的裝束與聲音讓人難以分辨雌雄,但見她沒戴襆頭就知也是個小娘子,市井兒當即冷哼不屑,“嗬!又來一個。”
荀崝悶聲品茶,眼神卻能夠在這兩位兒郎身上戳出洞來,杏圓亦是收起適才愜意的姿態,嘴裡銜著尹晗給它玩意的新葉瞪著這兩人。
“大紀已然廢除女郎必須穿戴冪籬出行的律文,皇太後陛下也曾以兒郎裝束示,當今詢議首席亦是女郎,莫非她們皆辱你等顏麵,誤了大紀?”
“這位娘子,”市井兒咬牙切齒,“此事與汝等無關,某勸汝,莫要插手才是。”他自知理虧,但一個小娘子已險些讓他招架不住,這下再來一個,他怕是今日要折在此處。
“你侮辱大紀女郎,怎會與我等無關?”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