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正是濃霧肆起的時辰,
山裡的野雞,振翅在林間四處打鳴,朦朧的光線暖暖灑落在山區爬行的兩人。
江寒生,揉了揉眼圈,望著前方參差不齊的林木,緩緩地打了個哈欠——
“公子,我們還有多久才到?”
“約莫…還有一時辰吧”
“這麼久!”
江寒生欲哭無淚,蹲在地上。低頭看著泥坑處的積水,隻見水麵上的自己頂著跟大熊貓同款的黑眼圈。頭頂上乾枯的毛發隨風搖擺,發鬢上的木簪子也叉的七扭八歪。
江寒生幽幽地歎了一口,要不是昨夜碰到那鬼,她本可以好好的睡個覺。還好那頭鬼到了半夜三更就不見了,不然她今天怕是要睡死在山上,哪裡還有力氣陪公子爬山拜友啊
說起來,也不知道扶風知不知道他府邸鬨鬼的事,這人如此體弱多病,指不定這一身,毛病跟這些臟東西有關呢。
“公子,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想到此,江寒生捶了捶腳,試探問道。
走在前麵的扶風聽聞,稍微停頓了身形。
“不信。”
“但…我想信”
“就像我相信某個人,會重新回到我身邊”
扶風一字一頓道,藏在袖口的指尖插入了手掌心,他那被白布遮罩的眼眸也泛起了陰森的暗光。
狂風忽然吹亂,四周的山木紛紛作響,扶風後麵的話已經聽不清了
“沙——”
“沙——”
江寒生低著頭,隻見腳下的
樹影彼此錯亂舞動,尖細的枝乾糾纏一地,就連蠕動的葉子都好像長著一張鬼臉——
抬頭再看向周圍,風聲倏地平息,秀色的山林被暖光籠罩,隻有覓食的鳥兒掛在樹頭“嘰喳”的叫響。
繞是一副安閒自得的場麵,可不知為何心裡頭總有著一種異樣的感覺
“公子,我們走快點吧”江寒生不禁抖索起來,這種感覺十分不好,就像是穿越之前她猝死在遊戲機的前一秒。
*
空曠貧瘠的黃土,凸起的小土丘圈在泥巴矮牆裡,地上的枯枝七零八碎,這裡彷佛沒有四季,沒有活物,時間宛如靜止了一般,連一絲風聲都透不進來。
唯有一顆樹立在中心口,那枯樹垂落在地,乾煸的枝乾褪了皮,露出內裡的肉紅色。它倒在坑口裡,像是一座枯屍,抬起一截斷指,指引著過路的亡靈渡河——
江寒生停住腳步,不敢再向前
這塊地方處於地穀,周圍豎著岩石的內壁,江寒生觀察著好一陣,才明白他們到的地方是山窪的中心處——
“公子...我們這是...到了嗎?”
江寒生的心跳動的厲害,
她實在是不明白,明明說好是去拜訪公子的朋友,怎麼竟走到了這來
扶風垂下頭,沒有答話。他繞過了枯樹,走向更深處的泥巴牆裡,隻見他抬手敲了敲牆內的磚。原本還豎起的土牆“匡”的一聲,降落下來。
他佛袖走進,站在土丘前。伸出細長的指尖,輕輕掃過尖頂,灰黃的泥土礫粘在食指上,他撚起指尖的沙礫緩緩地壓碎,沙礫縷成了煙,消散在空中——
“寒夏,把竹筐拿來”
許是地貌的特殊,把扶風有些虛弱的話放大了數倍,清楚地傳到江寒生的耳朵裡
“公子,拿來了。”
江寒生放下竹框,手指忍不住發抖。這裡的氣場奇怪的很,土丘覆著新舊的泥,黑岩色的粗石夾帶著零碎的沙礫,安靜地攪合一起。細看,泥沙上隱隱約約見有細小的紅線,往下垂涎——
似是新鮮的血液藏匿著跳動,一直跳在耳朵裡,心跳生好像越來越沉重,江寒生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差點跌在地上。
“此墓名為“誅墓”,用以埋極惡不赦、殘渣餘孽之人”
扶風揭開筐上的木架,從裡端掏出了一壺青釉酒壺
“那公子你的朋友——”
“就在此處。”
“黑泥之下,黃泉石旁,十八地獄。”
“受火刑,挨刀骨,褪人皮——”
“日日夜夜,永生永世,不入輪回,不滅生魂。”
“壓在山裡,不見天日”
扶風舉起酒壺,酒水順著壺口傾灑在地,倒在黑色的泥土上,泥沙彙成了小溪慢慢地升騰成氣泡,又消散在空,他抬起頭彷佛在看向很遠的地方。
江寒生的心卻跳得越來越快,雙腳開始發軟。
“往回走,右順小道”扶風沒有看她,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慢慢道出,又跪在地上沉沉地磕了三道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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