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媛的熱度一直消退不下,倒也不高,就是低燒著人發昏,也毫無食欲。
阿史力那哄著她吃了些東西,給她講述地上的狼皮是他如何英勇搏殺巨狼而來的,得了多少好處,被任命了什麼職位。
蘇媛努力地聽著,應和著,但阿史力那明顯看出她有什麼心事,常常捂著心口憂思不已。
叫來多吉,讓他來陪蘇媛,蘇媛也確實開心了一下,但很快就讓多吉離開了。
多吉發瘋般跑了。
蘇媛的狀況變得更加嚴重。
問了朝魯近兩天的事情,朝魯一五一十地說了,於是阿史力那把瑪瑙項鏈直接搶回來,送到蘇媛手中,把阿碧雅氣得瘋狂揪侍女的頭發。
她還以為阿史力那主動來找她是為了婚事,哪怕是獸性大發也可以呀,怎麼來了一言不發就把她的房間給抄了!
可惡的賤人蘇媛!
蘇媛捧著項鏈又哭了一場,事後,也還是沒能振作起來。
阿史力那看著虛弱的蘇媛,小小的身子蜷在被窩裡,似乎隻要一用力,她就會如同那堆碎掉的玉佩殘渣一般。
他不喜歡蘇媛這樣,更沒意識到他自己已經急得打轉,又想不出原因。
煩死了,為什麼總是不好。
雖然很願意蘇媛的靠近他,可決不能是這樣的情況下。
若照往常,以嚴宏和阿碧雅的所作所為,他早就二話不說,直接動手了,還輪得他們無事離開嗎?
但是現在蘇媛倒在這裡,需要他,依賴他,他一點也不想去管那些破事爛人。
小獵物……要怎麼才能好?
夜裡,抱著蘇媛,感覺她又在偷偷哭泣,阿史力那關心道,“怎麼又哭了?彆害怕,我不是回來了嗎?”說著,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意料之外,蘇媛回應了他的話,聲音又輕又細,“阿史力那,如果一個人做了壞事,害了人,是不是就不能轉世投胎,死後隻能去地獄受苦?”
雖然不明白蘇媛為什麼這樣問,但很明顯就不對勁,阿史力那起身,隻見蘇媛手裡抓著瑪瑙項鏈,眼中憋著淚水,滿臉愧疚和後悔。
阿史力那微微眯起雙目,眼中神色猛然犀利起來。
“你做了什麼?蘇媛。”
蘇媛搖著頭,哭道,“是阿碧雅,她摔碎了我爹爹的玉佩,是她不好!”
“所以呢?”阿史力那已經開始感覺到不妙了。
“驗看的……東西裡麵,有,有一個扳指,是宮裡的東西,如果被發現,縣尉追查下來,順藤摸瓜發現巴隆截殺商隊的事情就會派兵來這裡……”蘇媛越說聲音越小。
阿史力那眼中頓時精亮,一言不發跳下榻,取下長刀就要出門。
不過,他剛打起簾子,又停下步伐,站在黑暗中,嘴角拉扯下,一時間仰頭無聲大笑起來。
沒想到啊,看起來柔軟脆弱的蘇媛,一出手就是滅族之災!
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
不愧是我看中的獵物。
放下大刀,回到榻邊,此時蘇媛已經嚇得坐起身來,抱著被子驚惶失措,又因為阿史力那突然折返而顫抖。
“阿史力那……”他會殺了我嗎?
阿史力那單膝跪在榻前,拉過蘇媛顫抖發涼的小手,垂首貼麵其上,眼中對蘇媛的興味濃烈得幾乎要燃燒起來了。
“阿史力那?”是不解,就算是立刻動手殺了她也不為過,為什麼即便如此,阿史力那還是對她這麼溫柔和包容,她有什麼好的,一個普通人,甚至滿身謊言。
“蘇媛,雖然並非本意,也相當於呼羅多殺害了你的親人。”阿史力那頓了頓,“你想怎麼做?如果你想滅了這部落,我可以當做剛才什麼都沒聽見,等官兵來了我們趁亂逃跑,一起去中原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男耕女織的日子。”
蘇媛聞言簡直不可置信,呼吸一緊,咬住了嘴唇……為什麼能拿整個部落的性命來相配?
“若你後悔了,我立刻潛出部落,追上馬隊,拿回扳指……當然,部落不會受到懲罰,你的心結,你的仇怨,我來承受。”說著,阿史力那仰頭望著蘇媛,目光清澈真誠。
為什麼?蘇媛雙眼猶疑,她現在甚至都沒把重點放在扳指的事情上,而是在考慮,為什麼這個人,會如此看重她。
阿史力那扶著蘇媛的肩,帶著蠱惑,“放心大膽地告訴我你的選擇,我什麼事都願意為你做。”
來,選擇你的命運吧。
聽到阿史力那如此全心全意,感動之下,蘇媛委屈地癟癟嘴,捂著臉小聲哭泣,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傾吐給對方。“都是阿碧雅欺負我,我沒想要傷害任何人,真的,多吉,還有你,我沒想要傷害無辜的人,為什麼老天不讓我直接就死在那天呀,為什麼要我來承受這些事情……”
“噓,噓!”阿史力那快意咧嘴,拉獵物入懷,拍撫著背脊,眼神滿是邪氣,語氣卻很溫柔,“我明白的,彆哭,我去給你解決,明天一早,一切都會結束。”
“我錯了,阿史力那……”蘇媛抽泣,阿史力那沒有怪罪,她此刻隻覺得將恨意無端發泄在無辜人身上的自己實在麵目醜陋。
“你沒錯,錯的都是害你的人。”阿史力那繼續安撫了一陣,這才撿起長刀出門。
隨著一聲呼哨,希達那雪白的身影立刻從馬廄裡躍了出來,阿史力那翻身上馬,希達那便四蹄搗地,如同夜中幽靈般風馳電掣地向中原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