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抹眼淚,蘇媛想,肯定還有比他更難過的人,比如二王子。
朝魯是領主近臣,和二王子關係定然親近,二王子一定是在那時得知此事,才哭得那麼傷心的。
而阿史力那和朝魯,想必也有著不淺的關係吧,朝魯可是部落裡麵少有會說中原話的呼羅多人,說不好阿史力那的中原話就是朝魯教的。
思及此處,蘇媛拍拍阿史力那手臂,勸慰道,“阿史力那,我們讓朝魯體麵一點走吧。”
聽蘇媛這樣說,阿史力那摸摸他的側臉,“……你想怎麼做?”小獵物不害怕嗎?
蘇媛來到朝魯的身邊,虛虛撫摸那扭曲的右臂,“把這裡變回原來的樣子。”
“蘇媛,我也幫忙。”安慶湊了過來。
“嗯。”蘇媛觀察著那可怕的傷口,沉吟片刻,轉向安慶,“安慶,朝魯的家人呢?你去找他們拿件乾淨的衣服吧。”
“哎,朝魯隊長沒有家人,不過隻是拿衣服的話,倒是沒問題。”
聽聞朝魯沒個親人,頓覺淒涼,蘇媛隻能歎息一聲。
“要我做什麼嗎?”阿史力那來到蘇媛身旁。
“嗯……我要把朝魯的骨頭都塞回去,我力氣不夠,可能需要你幫我歸位。”蘇媛麵上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覺得自己沒用,望著阿史力那,語氣頗有些無奈。
沒在意這些,阿史力那蹲下身,聽蘇媛指揮用匕首將朝魯的袖子劃開,露出朝魯的整隻胳膊。
沒了衣服的遮掩,胳膊的傷口就更顯可怖,上臂直接扭轉了半圈,內裡骨頭碎裂,骨刺戳出,皮肉塌陷,攪爛的筋肉翻轉在外,沾著泥土草屑和石子。
外麵草地上的羊肉都比這狀態好。
離得近的戰士們不由側目,聽說朝魯隊長帶隊的方向遇上了狼群主力,十分凶險,當即損失了三人。
神情嚴肅,蘇媛輕輕抬起僵硬塌陷的胳膊,示意阿史力那抬起下半截慢慢扭轉,將手臂給強行扭回原形,連同裡麵的骨頭也回歸原位。
不過由於皮肉粘連骨頭錯位,即使肢體歸回原位,皮肉也是扭曲的。
輪到蘇媛,隻見他先初步清理了一下臟汙,再小心地將手指從傷口處插入,把粘連的皮肉剝離,將碎裂的骨頭取出,比對後重新塞回胳膊中。做得小心又仔細,沒有一絲怠慢。
周圍的人們伸著脖子,安靜地看著蘇媛。
阿史力那本就在蘇媛身旁,他深深地注視著,胸口翻滾著說不明白的感覺。
蘇媛表現得很矛盾。
她一心想逃,但也能在最後一刻策馬回轉,為了‘阿史力那’放棄大好機會。
她傻乎乎的,隻要他隨便說說,就能被繞進去,一心一意相信他。
她膽小愛哭,做事猶猶豫豫,甚至麵對血親仇人都不敢動手,可卻敢擋在身前,但求一死,
明明上藥時怕得甚至不敢多看傷口兩眼,此刻卻一臉平靜修繕屍體。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是什麼在指揮著她行動。
阿史力那目光不錯地盯著蘇媛,隻見她一絲不苟地,就像在完成一件藝術品般認真,即使傷口腥臭,臉上也沒有一絲厭惡與不耐,可怖的傷口在她手下漸漸撫平,恢複以往的模樣。
安慶拿著衣服回來,看到這一幕驚呆了。
蘇媛很專注,他回想起和姐姐做布偶的情形,手指靈巧地將所有的皮肉都歸位,碎骨塞回去,翻轉的地方平整。做完這些之後,朝魯的手臂已經大致變回原來的模樣。
“蘇媛……”安慶下意識喚了一聲,蘇媛沒有理會,隻是四處看了看,將裙擺裡麵的棉布內襯用力撕下一條,這可是阿史力那特意送給他的。
蘇媛用棉布條將朝魯的傷口包裹住,一邊包還一邊念叨,你千萬彆嫌棄,我也沒有彆的適合的了。
棉布不像大家包傷口的粗硬布料,都是領主家在用的。
大家眼看著傷口全部遮住,被包得平平整整的,看起來不像是受傷了,反而在胳膊上纏的潔白棉布,有種異常的神聖。
安慶給朝魯換了衣服,朝魯此刻看起來倒像是安靜地睡了,嘴角帶笑。
朝魯的手下忍不住紅了眼眶,在場的戰士也抬手在臉上畫了一道。
迎接天狼神吧。
“少主!”這時,那個沒了耳朵的侍衛向阿史力那揮揮手,懇求道,“少主,能不能等我死了,也讓蘇媛小姐給我弄一弄,我不想這麼難看。”
“我也是,我也是。”
“還有我,少主,我就要那個白色的布,給我綁上一截就好。”
“……”
阿史力那目光淡淡地掃過眾戰士,等大家都說完了,這才難得地拍拍獨耳侍衛的肩膀,沒有回答。
“怎麼了?”蘇媛好奇。
捏捏蘇媛的手,阿史力那沒有解釋,而是拉著他往外去,“走吧,清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