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因為宋玉遠的話觸到了蘇媛的黴頭,他感覺很憋悶,所以站起來,對這些高高在上的書生這樣說。
煙雨樓左右上下一時安靜了下去,又立時嘩然起來。
什麼?真以為給他臉了!
“蘇兄……”裴燁擔心。
蘇媛擺擺手,示意沒事,然後行到欄杆邊,向下掃了眼,又抬眼瞧瞧左右的書生,正好阿史力那跟到身邊,他便側首笑笑。
沒事。
他目光清澈,年紀也不大,少年模樣,又長得唇紅齒白,盤盤若畫,許多人不禁懷疑起自己。
這是商人?
清清嗓子,蘇媛先是對眾人施禮,青絲滑落身前,又被纖手撩回,這麼個下意識的行為,都有著彆樣風情,終於是讓所有人能安靜聽他說話了。
“鄙人姓蘇,乃是區區一介行商,對於剛才討論的問題,自然是不如有著似錦前塵的各位想得深奧,不過,蘇某也有些自己的拙見。”
“幾人或者百人,這個問題對於蘇某來說,很簡單。”
蘇媛緩緩勾起唇角,似乎對於當著眾人回答問題有些不好意思,但那略微羞澀的笑容讓這煙雨樓都漸漸洋溢起了春色。
“我的回答就是,沒得選,”
“……怎麼會!”
嘩然一片,這,這什麼意思嘛?這不還是和稀泥嗎?
“哼。”宋淼嗤笑,還以為能說什麼了不得的話呢?
“因為我就在其中。”
蘇媛的聲音再次響起,眾人又看向了他。
對於剛才的反饋,蘇媛神色鎮定。
“因為我就在那幾人,那百人之中,不管最後是什麼決定,不管朝廷的命令是什麼,我都沒得選。我隻關注如何才能活好,吃上飯,掙到錢。”
一席話畢,許多人沉默了。
是了,蘇媛說各位前程似錦,就真能平步青雲?
現在許多人連個秀才都不是,更多是普通人家出來,家裡的人要乾活,要吃飯,要生活,哪裡又能置喙朝廷法令?
說不得,自己最終也是那幾人,幾百人罷了。
蘇媛觀察眾人反應,感覺差不多了,語氣輕鬆起來。
“當然,雖然很多人沒得選,也不代表我們沒有想法,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需要像這般優秀的諸位人才,將來金榜題名,成為那個幫我們老百姓選的人呀。”
這話多少有些俏皮,但也並非沒有道理,況且伸手不打笑臉人,整個煙雨樓的氛圍頓時輕鬆緩和不少。
蘇媛趁機向眾人告辭,“既然我的想法都說了,那就不打擾各位學子求知了,蘇某告退。”
言畢,他示意安慶他們趕快下樓,又對裴淼和袁文正眨眨眼,“我先走了,鳥放我屋裡,詩會之後來拿就好。”
裴淼暗暗對蘇媛比了個大拇指,袁文正望著他,紅著臉點點頭,蘇媛就這樣在大家的目送中離開了。
在路上,蘇媛低頭回想,剛才正麵瞧見袁文正,感覺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是誰呢?
而他剛離開,書生們又吵了起來。
“哼,終究還是商人油滑,結果什麼都沒說。”
“那是你笨,體會不到這裡麵的深刻道理。”
“又能有什麼深刻道理,我們豈能與商人為伍?”
“……”
回到院子後,眾人都不由自主地鬆口氣,安慶更是拍著胸口,“天狼神啊,他們真的是那什麼溫文爾雅的書生?渝州城未來的中流砥柱?”
“幸公子機智。”惠娘也捂著胸口,臉蛋悶得泛紅。
阿日希他們有些不太明白,隻覺得悶得很,還是外麵空氣清新。
大家正抱怨,阿史力那突然身形一動,將蘇媛給護在身後。
蘇媛一驚,抬首發現阿史力那正麵色陰沉地望著屋頂。
“怎麼了?”蘇媛察覺到阿史力那身上少有的不耐。
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從屋頂傳出。
“月餘不見,就已經會和彆人講道理了。阿媛,你長大不少嘛。”
一道淡綠色的身影走出,迎著風,是抱著長劍,意氣風發的柳旦。
“蛋蛋!”蘇媛驚喜出聲,柳旦差點從房簷上摔下來。
阿史力那也收起了警惕,轉而投去有些輕蔑的眼神。
“蛋蛋!”見柳旦躍下屋頂,蘇媛迎上前去,拉過他的手,“你怎麼在渝州?柳大夫呢?”
柳旦先是好好打量了一番蘇媛,又瞟了眼緊跟的阿史力那,這才昂昂下巴,“少爺在城外的院子,我今天正好進城送藥,被我瞧見了安慶那小子。”
安慶也上前來,“我說怎麼像是有人盯著我,一上午都怪緊張的,原來是你。”
許久不見,三人之間更甚往昔親近。
“阿媛,這位是?”柳旦轉向小姐打扮的惠娘。
“她是惠娘,嗯……之後會跟我一道回錦州。”蘇媛趕緊介紹。
“哦?”柳旦神色隱有擔憂。
是什麼原因?那個阿史力會願意?
“總之有些原因,就當是我的妹妹吧。”蘇媛推著柳旦,“我們進屋聊,我有好些話想和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