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櫃在院子裡指揮人收拾房間,蘇媛已經走了。
其實認識蘇媛不過是三四日光景,初遇,那天蘇媛問路,他就在人群後麵,呆呆地看著他。
驀然心跳如鼓,入夜已然魂牽夢縈。
可其實蘇媛的目光甚至沒有停留在他身上過。
對的,自小,他就是這樣一個容易被人忽略的邊緣人物。
第二次是在詩會當天,蘇媛步子太快,差點跌倒,他伸手扶起,得了他的一句急促的道謝。
這次,蘇媛看了他,一眼。
好冒失,也好可愛。
原本以為再相遇還要繼續等待,結果蘇媛來到他掛著鳥籠的攤位前,出神地望著他逗鳥。
不過就是逗鳥,平時傾訴心事的寵物,在蘇媛的注視下,逗鳥也變得一絲不苟,生怕他會離開。
幸而,他很喜歡。
於是袁文正鼓起勇氣,將自己心愛的寵物送了去,看著蘇媛逗弄它,就像逗在自己的心上,就連詩會說了什麼,一個字也沒能再聽進去了。
詩會之後,厚著臉皮來找蘇媛,終於變成了有來有往的關係,蘇媛慵懶地稱呼袁公子,他心裡甜得像開了花。
蘇媛身上有一種奇異的魅力,讓自己挪不開眼睛。
袁文正很清楚,這不是褻瀆,而是隻看著他,想著他,就能很開心,很快樂。
蘇媛說,他是錦州人。袁文正想,等院試一過,他就去錦州書院就學,去街上,也許能偶爾遇見呢,說不定還有機會遠遠關注。
接著是晚宴,他沒能再見蘇媛一麵,隻知是出事了,終於逮到機會偷跑出來,告知了蘇媛的侍女後,回到房間壓下驚慌。
轉念又怕侍女不知輕重說不清楚,便又直接去了院子,告訴他的護衛。
一夜之間,蘇媛就不辭而彆了。
是呀,這樣的地方蘇媛怎麼會喜歡。
離開了是好的。
袁文正回到房間,將鳥籠掛回,撐著桌子發呆。
他有落寞,有惆悵,最後想到就要去錦州了,又偷偷開心。
他逗著小鳥,希望蘇媛一路平安無事。
下午,隔壁的裴燁邀請他去房中詳談。
袁文正去了,房裡除了裴燁,還有陳源和宋淼。
“你們沒事啦……”袁文正還是那個畏畏縮縮的樣子,但看到裴燁等人無事,還是高興的。
“文正啊,是你跑出來喊了蘇兄的朋友去翠雲閣的吧。”裴燁雖說是問,也是直接指出。
袁文正點頭,“不過他們已經走了。”
“這個我知道,嗯,其實呢,昨晚上發生的事情,大家很想保密。”
裴燁靠近袁文正,按住他胳膊,有些強迫的意味。
袁文正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他縮了縮脖子。
“我知道了,我會保密的。”
“不是,我可能沒說清楚,”裴燁拉著他往屋裡去,“昨晚上發生的事情,是必須真心保密的,你明白?”
“我明白,我真心保密的。”
袁文正想告辭了,他感覺到這個朋友有些嚇人。
就像昨晚聽到的秘密一樣,原來表麵上看起來瀟灑不羈的裴燁,是讓宋淼丟臉的元凶。
“你跟他囉嗦什麼。”宋淼一拍桌子站起來,十分煩躁,“表哥說了,昨晚的事情不追究,但是人人有責,不想丟臉就一個字不要說出去。”
“什麼意思……”袁文正目中露出驚慌,看向裴燁,“裴兄,我真的一個字都不會說的,而且我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裴燁目露不忍。
“就裝吧。”
宋淼上前抓住了袁文正的另一邊胳膊,同裴燁一起將他拖到裡間的床上,陳源適時拿來一張布巾,堵住了袁文正的嘴巴,還捆住了他的手。
袁文惶恐不安,他不知道大家為什麼這樣對他,又要做什麼。
宋淼沒動,看看裴燁,裴燁也沒動。
“你自己的朋友,你先上。”宋淼火大。
裴燁似乎接受的這樣的設定,靠近袁文正道,“文正,所有人中,隻有你沒事,為了保密,隻能這樣了。”
“你看我們大家,都接受了這個規矩,你一定會理解的,對吧。”
袁文正看著裴燁步步緊逼,他搖著頭,不,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一定會保守秘密的。
書生院中一片安靜,考試臨近,必須加緊時間認真學習。
袁文正坐在桌前,瞪著無聲的雙目,呆呆看著籠中的小雀兒。
它活潑地跳上跳下,對著自己歪歪頭,發出動聽的聲音。
很自然的,袁文正提著鳥籠來到窗邊,將窗戶打開,又將鳥籠打開。
小鳥蹦蹦跳跳,發現牢門打開了,迫不及待地飛撲出去,不過它沒有立刻飛走,而是落在窗沿上,歪歪腦袋,看著與自己相處了半生的人。
“走吧。”
袁文正手一揚,小鳥應聲飛走,飛出了院子,飛向了天空。
袁文正望著天空的方向,隻覺終於得到真正的救贖。
他平靜地關好門窗,來到桌前,踏上板凳,抓住吊在房梁上的白綾……
蘇媛在晚上紮營的時候才起身,坐在車窗邊發呆。
實在是睡了一天,神思恍惚。
就這樣離開渝州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