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冉見狀也懶得再說什麼，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等所有人離去，客房中隻剩下祝冉和翠翠二人，她才歎息一聲：“張懷仁此人，恐怕是乾了殺人越貨的勾當。”

翠翠還是第一次接觸這種事，心中既激動又恐懼，全靠死死抱著懷中的竹簡才沒有叫出聲，此時房間中隻剩下她們兩人，再也不必維持形象，她索性將竹簡往桌子上一放，好奇道：“祝姐姐發現了什麼嗎？”

她雖然聽祝冉說過修行之路會多麼精彩，但到底還沒開始，商家的一切在他眼裡都十分正常，她也察覺不到頭頂上滾滾的黑霧。

祝冉道：“我和張懷仁說起那鬼物的事，他眼中下意識會露出殺意，手上乾淨的人絕不會有這種眼神。”

她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張家的種種跡象都表明了怨鬼和他脫不了乾係。

祝冉聽過太多見財起意的案件，比尋常人敏銳不少。

事實究竟如何，隻等今晚見到那隻鬼就能知曉。

或許不是一隻，而是兩隻。

她看了桌上那卷由桃木雕刻的竹簡，細心叮囑道：“桃木屬陽，能克製鬼物，今夜你要抱緊它，千萬不可脫手。不知道它還剩下幾分理智，若是動起手來，我恐怕顧不上你。”

祝冉其實是仔細想過要不要帶上翠翠的，但既然她已經決定踏上修行之路，那見到這些東西是遲早的事，如今有一個長見識的機會擺在眼前，錯過這一次，還不知道下次要等多久。

好在翠翠十分有分寸，她鄭重點頭：“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桃木竹簡是祝冉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結合老鬼留下的亂七八糟的書搞出來的東西，上麵雕刻著符咒，雖然單個作用不大，但一起用勉強能擋住一擊。

她不會法術，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天賦異稟。

隻希望今晚平安度過吧。

夜晚很快來臨，大概是老天爺也察覺了今晚的氣氛不一般，烏雲籠罩了月亮，張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燈籠發出的微弱的光隻能照亮一小塊區域，祝冉帶著翠翠十分謹慎踏入院落，偌大的張家仿佛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張懷仁和下人們倒是聽話，當真緊閉房門，沒有一個人出來。

十月的風吹在身上格外涼，祝冉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刀，定了定神。

越靠近院落越能聽到女子嚶嚶哭泣的聲音，她連剝下來的人皮都見過，這點哭聲在她看來不過是小兒科。

反倒是她身邊的翠翠有些驚懼，不過見祝冉一臉淡定，她也冷靜下來。

仔細聽去，女人幽幽的哭聲中還夾雜著戲曲唱詞：“……為善的受貧窮命更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

緊接著就是一陣淒淒哭嚎，直叫人毛骨悚然。

哭了沒一會兒，那女聲又繼續唱：“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哎，隻落得兩淚漣漣……”

這幾句字字泣血，到最後女聲陡然尖利起來，幾乎能刺破耳膜。

僅僅是聽這幾句唱詞，就能聽出無限委屈和怨恨。

祝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下意識搓了搓胳膊，示意翠翠留在原地，自己推門而入。

懸在屋簷下的燈籠沒有人點蠟燭，這方小院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好在祝冉已經習慣了黑暗，朦朦朧朧能大致看出小院的布局。

她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往前走，轉過一個拐角，來到廂房前，黑暗中窗戶前站著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看不清她的麵孔，隻能隱隱約約瞧見影子。

這大概就是傳聞中站在窗戶前的女鬼了。

隨著她的靠近，哭聲逐漸弱了下來，到最後隻剩下低低的啜泣聲，落在人耳中竟然有幾分楚楚可憐。

祝冉咽了口唾沫，在離女鬼不遠，不近的位置站定，確認一人一鬼中間隔著安全距離，這才開口：“姑娘，你有何冤屈，不如說與我聽？”

此言一出，啜泣聲戛然而止。

空氣中彌漫著難言的安靜，那女鬼維持著擦眼淚的姿勢一動不動，祝冉也不敢動作，就怕激得對方發狂。

她的手已經落在了腰間的刀柄上，隻要女鬼一有傷人的動作，她就會立馬製止。

一人一鬼的對峙悄無聲息，祝冉心跳卻越來越快，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現實裡直麵鬼魂。

聚魂幡裡的惡鬼複仇對象並不是她，當時祝冉隻不過是個吃瓜看戲的，如今麵對女鬼帶來的壓力，她才真正感受到老鬼臨死之前的恐懼。

氣氛越來越焦灼，女鬼緩緩扭頭，空氣中傳來骨頭錯位的“哢哢”聲，在黑暗中格外明顯。

下一瞬四周的燈籠猛地亮起，幽藍的火光落在女鬼臉上，慘白的骷髏死死盯著祝冉：“你答應了張懷仁要除掉我，如今又來裝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