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月亮躲進雲層,天上陰翳著一層烏雲,晚風刮過,帶來一股泥土的濕潤氣息,是下雨的前兆。
打更聲已經響過兩回,趙希仁身著官袍,正襟危坐公堂之上,吳明和鄭元兩個護衛分彆立於兩邊,握著殺威棒的衙役們大氣也不敢出,顯然上麵已經通知過他們,今晚將會審理一起“特彆”的案件。
不同於昨夜夢中的遊刃有餘,此時的趙希仁心裡還是有些緊張,那張訴狀攤開規規矩矩擺在他的案板上,他已經來來回回看了不下七次。
距離子時越來越近,可是許妗卻遲遲沒有來,趙希仁不免有些犯嘀咕,昨夜之事到底是一場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
他到現在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麵前的訴狀又在提醒他,的的確確有這麼一位女鬼請他申冤。
更夫提著銅鑼從縣衙門前經過,此時的打更聲敲響,趙希仁隻覺得眼前一花,定眼一看已經換了個地方。
這回不是做夢了,而是活生生的被拉到了彆處,趙希仁瞪大眼睛,往左右一看,吳明和鄭元同樣滿臉驚詫。
師爺孫鴻軒乾咳一聲,這才叫三人發現了自己的存在。
“這……”
趙希仁剛要說什麼,隻見不甚明亮的大堂之上一陣青煙浮動,定神一看,堂下已經跪了一位女子。
不是許妗又是誰?
這雖然他不好再問什麼了。
眼神示意其餘三人冷靜,趙希仁清了清嗓子,一拍驚堂木,提高聲音問道:“下跪何人?有何冤屈?速速報來!”
許妗腰杆挺得筆直:“民女許妗,狀告張懷仁……”
這場稀奇的案件正式開審。
與此同時,站在暗處的祝冉打量著“公堂”,眼裡滿是驚歎:“你們地府的公堂不錯啊!”
白無常站在她旁邊不吭聲,有些牙疼的捂住臉,不去看坐在“明鏡高懸”牌匾下的趙希仁。
這也能碰到熟人,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
不過這裡哪裡是地府的公堂,分明還是慶陽城的縣衙,隻是濃霧籠罩了地板,整個縣衙中彌漫著陰氣,趙希仁四人被拉入了另一個世界。
兩邊的衙役依舊板著臉捧著殺威棒,但這些衙役可不是慶陽城縣衙裡的那些,而是貨真價實的陰差。
想到這裡,白無常下意識往後縮了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戲就看戲吧,可彆叫人發現了。”
祝冉聳聳肩,坐回後麵的椅子上,開始專心看這場案件。
那邊許妗已經說完了張懷仁的累累惡行,並且將案件的事發地以及屍骨埋藏的地方都詳細說了出來,隻等趙希仁派人前去。
好在那處山坳距離慶陽城並不是很遠,一來一回隻要兩天時間。
這些早就已經寫在了訴狀中,且今日一大早趙希仁就已經派人出去尋找屍體,但是還得走一遍程序。
等許妗說完,趙希仁又一拍驚堂木:“來人!將張懷仁帶上來!”
底下立馬就有兩個陰差領命。
祝冉眼睜睜看著他們飄出縣衙,朝張家的方向去了。
那邊的張懷仁毫無所覺,以為鬨鬼的事當真得到解決,此時正摟著小妾睡得香甜。
兩道半透明的人影穿過張家大門,直直朝著他的臥房而去,陰差一左一右架起睡夢中的張懷仁,又如法炮製穿過大門,回到了公堂之上。
而在張家臥房的床榻上,分明還睡著一個“張懷仁”。
半夢半醒的魂魄被壓著跪在公堂之上,旁邊正好是許妗。
許妗早就不再是骷髏的模樣,而是恢複了原本的樣貌,但十八年過去,張懷仁早就記不清當初被他和張大聯手害死的姐弟二人的長相了。
許妗惡狠狠盯著他:“張懷仁!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張懷仁被這麼一喝,總算清醒過來。
他環顧四周,眼前像是在公堂上,可人間的公堂哪裡會這麼鬼氣森森?
他連忙往前膝行幾步,這才看清了高堂之上坐著的趙希仁。
“趙……趙大人?”
張懷仁驚愕出聲:“是你嗎趙大人?”
難得遇見一個熟人,他這才穩了穩心神:“趙大人,這裡是何處啊?我明明在家中睡覺,怎麼突然到了此處?”
趙希仁冷哼一聲:“休要喧嘩!”
他臉色沒有絲毫緩和,也不應聲,這可叫張懷仁慌亂不已。
隻見一身官袍的趙希仁沉臉,高聲道:“張懷仁!有人狀告你十八年前謀財害命,殺害了一對姐弟,你可認罪!”
張懷仁萬萬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有人會提起此事,他臉上心虛之色一閃而過,又想起知道當初那件事的人早就死了,扯開一個難看的笑臉:“草民雖然算不得是個好人,但萬萬乾不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趙大人究竟是從哪裡聽來的謠言,我張某定要追究他個汙蔑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