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今天要穿浴衣出門嗎?”媽媽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兩眼自己的兒子,“很久沒見你這麼穿了,又到夏日祭了啊。”
“嗯。”黑澤陣正在係上腰帶。他身上的浴衣是烏丸蓮耶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黛綠底色的布料上印著淺灰色的蜻蜓紋,袖口和腰帶上有精細的菖蒲刺繡。
他不清楚價錢,但是顯然不便宜。
從小到大烏丸蓮耶給他準備的東西都昂貴精致又十分貼心,但黑澤家裡並不是沒有為他提供這種生活水平的條件,所以一開始父母都對這份寵溺抱有一些警惕和微詞。但是和對方相處多年以後,黑澤一家都已經拿烏丸蓮耶這種毫無理由的溺愛沒有辦法了。
不過,為什麼烏丸先生會對自己那麼好呢?黑澤陣以前不會去想,但他現在覺得或許和另一個世界有關。
“還是和隔壁的三郎一起出去嗎?”媽媽看他一直沒弄好,便上前幫他整理好,順便撫平了領子。她笑眯眯地問道:“還是和新朋友一起呢?”
“魚塚他今晚有事。”黑澤陣撇過頭。
他回憶起之前的畫麵:魚塚三郎聽說他和諸伏景光要一起逛祭典之後就露出一種欣慰的表情:“太好了,黑澤你終於會交朋友了。那我今晚就去看愛莉醬的演出了……玩得開心啊。”
一言概之,魚塚三郎在他的幼馴染和愛莉醬之間選擇了愛莉醬。
“我出門了。”黑澤陣搖搖頭,把對方拿著應援團扇和橫幅的模樣從腦子裡趕出去。
既然有心情追新的偶像,那他應該沒有夢見過作為伏特加的人生吧?
這是好事,黑澤陣想。
燈影憧憧,成排的桶形紙燈籠在微燥的夏風和濃綠的枝葉裡搖晃。明明還沒到晚上,祭典現場已經人潮擁擠。
章魚小丸子和特色炒麵的叫賣聲,小孩子鬨著要吃蘋果糖不肯挪動腳步的吵鬨,撈金魚和釣水球攤位傳來驚喜或懊惱的呼喊。聽上去似乎很是喧鬨,但這些聲潮交織成的是夏天特有的氣息與無數人的回憶。
諸伏景光站在這條長街的入口,把重心再一次從左腳換到右腳。他並沒有因為等待而煩躁,反而更加認真地在人潮裡尋找亮眼的銀發。
於是黑澤陣到了約定的地點時,就看見一個不知道在人群中孤零零站了多久的諸伏景光。
看出他眼裡的驚訝,諸伏景光搶先開口:“你沒有遲到,是我來早了——走吧,我還是單獨和朋友出來逛夏日祭呢。”
“和降穀也沒有一起嗎?”黑澤陣下意識問道。
“感覺上不一樣,從小到大都在一起,已經過分熟悉了。”諸伏景光眨了眨眼,他穿了一身灰白底淺藍色金魚紋的浴衣,很適合他清爽又柔和的氣質,“這次也沒叫上其他人哦。”
“是有什麼單獨想對我說的話嗎?”黑澤陣想了想,乾脆直接問了,“那天你看起來很不對勁。”
諸伏景光聞言,沉靜地偏過頭:“雖然聽起來有點讓人誤會……但是總覺得黑澤是可以理解我的,我是說,關於那邊的事情。”
“不能接受嗎?”
“啊,當然了。”諸伏景光頓了頓,“先去買點吃的再說吧?”
於是兩個人一人端了一份炒麵,找了一塊僻靜又遠離人流的地方,閒聊似的說起最近的心結。
“怎麼說呢,比起害怕另一個自己。我更擔心的是我成為不了他吧?”諸伏景光看起來很放鬆。他嗦了一口麵,用很輕快的語氣說起自己煩惱的根源:“和我不一樣,蘇格蘭——暫時那麼叫他吧——他在遇到了那種事情之後,還是長成很優秀的警察。他有堅定的信念與目標,我知道他是合格的臥底,更是合格的警察。”
“這種程度,我真的可以做到嗎?雖然我也想像哥哥一樣成為警察,但我現在發現,或許我並沒有做好準備。”
他有些迷茫地看向黑澤陣,重複道:“我真的可以做到嗎?”
“他是他,你是你。”黑澤陣想起琴酒對自己說過的話,“首先,每一個諸伏景光都是獨一無二的。對我來說,我看見的一直都是你。也是因為你,我才會注意蘇格蘭。”
“咦,已經注意到那位蘇格蘭了嗎?”
“這個不重要。”黑澤陣放下炒麵,“其次,赤井那家夥有句話說得不錯。我們現在還是高中生,未來確實是不可控的……但是那還很遙遠,沒做好麵對現實的準備是正常的,我們已經在努力了。”
“不優秀也沒關係——你以為我要這麼安慰你嗎?不,諸伏景光,你不會比他差的。”黑澤陣沒去看他,反而垂下了頭,“就像我雖然害怕琴酒,但是我從不會懷疑自己的未來會不如他。”
諸伏景光微微睜大了眸子。
“順便一提,我現在的目標是成為一名律師。”黑澤陣勾起嘴角,眼角眉梢都露出一點肆意,“到時候如果能站在法庭上一項項宣讀琴酒的罪行,想想就讓人暢快。”
“為了感謝那邊的高明哥給我指明的方向,”黑澤陣站起來,朝蹲在地上的諸伏景光伸出手,“怎麼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諸伏景光看上去還沒回過神,但他很快伸出手,穩穩地握住了對方,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好啊。我也想看看蘇格蘭大吃一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