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被人收拾好的床褥一字排開。原本還在入睡位置上有些小心思的人見大家都困得快睜不開眼了，還是放棄了再鬨一會兒的想法。

隨便選了枕頭躺下，遙控器關上燈光，拉上窗簾後，大家都安然地進入了夢境……

根本就睡不著。

降穀零反複睜開眼，最後雙目呆滯地盯著天花板的花紋。雖然不知道具體時間，但是應該是淩晨了，而他一直沒有睡著！

明明知道是假的，但是黑澤陣講的那個故事在他腦海裡越來越清晰。他耳邊都幻聽似的出現了雨聲和房門開閉的聲音，嗚！

“Hiro……”降穀零糾結著，他轉過身小聲呼喚幼馴染的名字，可惜對方已經睡熟了。房間裡隻聽得到均勻綿長的呼吸，襯得幻聽中的雨聲越發清晰。

降穀零很沒出息地把頭埋進被子尋求安全感，直到憋不住了才探出頭呼吸。這時候他才發現，原本睡在他另一邊的黑澤陣不見了。

降穀零心裡一緊，但是很快他就觀察到掀開一半的棉被和不見的拖鞋，這些都說明黑澤陣是自己起來出去的。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坐起來，探過身去摸了摸對方的枕頭和床鋪，那裡已經沒有了餘溫。

看來對方已經離開有一會兒了。

幻聽中的房門開合聲有了解釋，降穀零大大鬆了一口氣，躺回柔軟溫暖的被窩裡，那麼外麵應該也是真的下雨了。

不過，降穀零再一次掀開被子坐起來。

他還是有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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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陣在黑暗中睜開了眼。

確切地說，是他又一次迷迷糊糊地從短暫的夢裡清醒。

夢境的內容總是記不太清。裡麵好像是銀白的實驗室，又好像是琥珀色的水幕，偶爾還能看見琴酒一閃而過的身影。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古怪場景被撕碎了混合在一起，攪得他的大腦和胸口悶悶地發疼。

既然睡不著，那就去走走吧。他沒有驚動彆人，隻是悄悄離開了房間。

走廊上的燈光很亮，樓下的大廳坐著值班的工作人員。見他穿著一身單薄的睡衣從房間裡出來，傭人反應很快地翻出一條毯子並詢問道：“需要給您再準備一間空房嗎？”其實早就給這位少爺準備好了。

“不用，我隻是出來走走。”黑澤陣沒有拒絕毛毯，現在確實很冷。他隨意把毯子裹在身上，便往庭院的方向走去。反正山莊裡除了他們幾個就沒有彆人，這個時間點大家也都睡著了，見不到他潦草的樣子。

六個人睡在一起，對黑澤陣來說還是很新鮮的體驗。他不喜歡那麼多人的氣息，但是也不討厭。

還沒等他坐多久，身後就傳來了腳步聲。另一個裹著毛毯的身影靠近過來，挨著他在木廊邊坐下。

降穀零輕快又得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找到你了。”

“嗯。”黑澤陣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又多解釋了一句，“我睡不著，出來坐一會兒。”

“我也是。”降穀零沒好意思說自己是被他的故事嚇到了。

他不再開口，隻是安靜地陪黑澤陣聽著雨點落在瓦簷和枝葉上的聲音。天幕是深沉的黑，不見星子，連月亮都在烏雲後模糊成極淡的一團。蕭條的樹枝在風中無聲搖晃，透明的冬雨不斷落下，偶爾點在他們的臉頰上，殘留一點冰涼的水珠，好像這片天地隻剩下他們和彌漫的雨簾。

降穀零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放緩語氣，低聲詢問道：“黑澤，我再問一下。你之前講的那個故事，真的隻是編的，對吧？”

黑澤陣有些詫異，隨後好笑地看過來：“原來被嚇到的不是鬆田，是你啊——”

“你就說是不是！”降穀零臉上有點發紅，但是還是強撐著問他。身上被裹緊的毛毯壓住了他毛絨絨的發頂，顯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像隻被裹起來的，可憐兮兮的金毛小狗。

“放心吧，是編的。”黑澤陣有點手癢，最後還是沒有動手去摸好友的腦袋，“要不要我拿手機給你看看原版？”

“這倒不用。”降穀零哼哼唧唧。他抖了抖毯子，感覺有點冷，便朝黑澤陣的方向又貼近了一點。他彆扭地解釋道：“我也沒那麼害怕……我隻是擔心這是真的，你不應該遇到這種事情……當然，誰都不應該。”

聽到他這樣說，反而是黑澤陣愣住了。

他有點茫然地看了眼降穀零紫灰色的眸子，裡麵是單純的關切和善意，看起來亮晶晶的。

黑澤陣伸出手，幫他把怎麼都蓋不住全身的毯子整理了一番，對方也乖乖地任他動作。

黑澤陣收回手，歎了口氣：“笨蛋。”看起來更像小狗了。

“我又不怎麼用這種毯子……”降穀零愜意地眯了眯眼，似乎終於體會到了毛毯的正確用法。

“笨蛋。”誰在說這件事啊。

降穀零感到委屈：“你怎麼可以一件事罵我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