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再次陷入沉寂。
葉東籬見左右說不通,便想出去透氣,正好碰見端著茶水在房門口踟躕不前的百裡芸。
兩人相視一笑,本以為今天便到此為止了。
百裡豐不知何時已經坐在桌子旁,眼睛因為長時間不見光,眯成了一條縫,但卻在用力睜開,看著門前的女子:“姐,我餓了。”
聲音沙啞卻堅定。
飯菜很快便上齊。
百裡豐埋頭乾飯的同時,還不忘惦記著之前的話題:“你們怎麼知道暗格?”
葉東籬環視一周,見四下無人,便直截了當的問道:“暗格裡麵有一份遺囑,你清楚嗎?”
“我見過,是上官先生放進去的。”
“上官先生?”
百裡豐頭發還亂糟糟的,嘴裡塞滿了米飯,咬字不清,可葉東籬卻聽得清楚:“是我的老師。也是商會曾經的大主管。”
這下輪到百裡豐疑惑了:“問這個做什麼?”
葉東籬並未正麵回答,而是從懷裡拿出一份描摹版的所謂百裡極的遺囑:“你看看這個是不是你父親所寫?”
百裡豐放下碗筷,在身上擦了擦自己油膩的雙手,小心的接過,仔細的端詳起來。
“這並非父親的字跡,而是上官先生所寫。”
“這裡‘吾兒百裡豐’的豐字的最後一橫,因為筆法不同,上官先生會習慣性的寫一個小彎,而我父親從小受到嚴苛的教導,所以寫字向來規矩。”
葉東籬眉頭緊皺,眼神透過那張紙,心中思緒萬千,難道真如程晚所預料的那般,這份遺囑是假的。
得到了答案的葉東籬便不再逗留,隻想速速將這件事情告知程晚。
程晚、蘇暮和梁燁早已經在訟師所討論的火熱。
葉東籬到的時候,幾人麵色凝重,互不言語,空氣中的火藥味逐漸冷卻。
她隻得躡手躡腳的走到程晚身邊,並簡潔明了的將遺囑的事情告訴了程晚。
一瞬間,程晚的麵色冷到極點,話語間分不清情緒:“我並非不相信芸姑娘的為人,隻是她似乎也並不信任於我,未將百裡府財產儘數告知。”
程晚手下按著的是一份非常潦草的商戶圖,看得出來是她自己整理的,上麵儘是些圈圈畫畫,有的打了叉,有的又畫了勾,似乎在尋找什麼。
“這個雖然是我自己統計的,也許不完全,但足以證明,芸姑娘隱瞞了一部分已經被她控製的資產。”
“而且。”程晚頓了頓,聲音低沉,卻充滿了怒氣:“連遺囑都是假的。”
“我或許要慎重考慮一下接下來的合作。”
依著梁燁的性子,向來會看眼色,不喜與人結怨,自己對任何事也都是隨緣的態度,可今天,也不知為何,竟直接與程晚爭論了起來。
“程訟師,你又何曾相信過我們?”
“對有案底的人,我自然是要留個心眼。”
“程晚!”梁燁額頭青筋暴起,怒火中燒的突然站起來,雙手握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卻仍然看的出來在極力遏製情緒。
程晚並不慌張,昂著頭,雙眼帶著質問,直視梁燁的眼睛。
身旁的葉東籬早已進入隨時動手的狀態,緊緊握著腰間的劍把。
雙方僵持之間,一直不曾說話的蘇暮拿著一張地圖過來,看了看兩人:“兩位大訟師,能不能幫我解答一下,這個是什麼地方?”
程晚看了一眼,西南邊,好像有人說過,但全然想不起來,便搖了搖頭:“我並非楓城之人。”
蘇暮看了眼梁燁,見梁燁若有所思,但又憋著一股勁,也不言語。
索性將腰間刑部的令牌直接摔在了桌子上:“梁訟師,我沒有那麼多耐心。”
梁燁被蘇暮的這一舉動拉回了理智,他麵對的可不是什麼尋常的人。
雖然程晚現在是訟師,可她畢竟是將軍之女,雖說是叛國之將,可剛剛她那臨危不懼,帶有質問和嘲笑的眼神是實打實的在彰顯她的如今的成就和過去的血脈。
跟彆提眼前這位了,雖說掛著虛職,坊間傳說當今聖上對他比對幾位皇子都要親。
梁燁想了想,還是妥協了:“楓城的周邊竟是些貧苦無名的小村落,唯獨這處卻不同,此村落名\'無風\',背靠大山,南麵河流,可人丁稀少,沒能成氣候。”
“我隻知有一位是鬼船之人的親屬,便居於此,蘇大人想調查的事情,也許能在此處發現端倪。”
程晚一聽便複又咄咄逼人:“梁訟師既然知道這麼多,為何前次不提,我們可都沒把你當外人,全都告訴你了。”
“我有私心,私以為你們知道此事便會全力調查,不會再上心百裡家的事情了。”
蘇暮冷笑一聲:“沒有一位訟師會將自己的名聲置之度外,你說對嗎,梁訟師。”
話說如此,但梁燁向來行事磊落,也不懼奚落,可蘇暮的話明顯帶有其他含義,在影射梁家舊事,便拂了袖子,揚長而去。
不歡而散。
程晚懨懨的,也沒在訟師所久待,便回住處擼貓去了。
貓,光是看著,就會覺得人間美好,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程晚好幾天沒睡個安穩覺,一把摟住福寶直接睡到了第二日的早晨。
要不是福寶餓的一邊嗷嗷叫,一邊在程晚身上踩奶,許是能睡到日上三竿。
程晚剛出門,便被太陽晃了眼睛,福寶沒見過這麼多,一不留神,從程晚的懷中溜走了,鑽進了被子中。
院子中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百裡豐正在院子中整理物件,百裡芸扶著體弱的百裡夫人剛剛從馬車中下來,緊隨其後。
葉東籬則在一旁準備吃食。
蘇暮一如既往,正坐在茶爐邊泡茶。
因著沒有咖啡,程晚便改了習慣,每日晨起必定要來一杯茶水醒神。
程晚一頭霧水,徑直向蘇暮走去:“這?”
蘇暮並未停下手中的活計,抬眼示意她看手邊放著的一份文書。
是判書。
不去翻結果,也知道肯定是輸了,百裡豐都舉家住到程晚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