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奇把講義塞進書包，拉好拉鏈，提上肩帶，走出了補習班的教室門。

這是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她剪一頭及耳短發，戴著眼鏡，眼睛明亮有神，總是像在思考著什麼，看上去就像是那種上課神遊天外，下課卻抱著各種課外書和老師探討問題的聰明學生。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如果拋開她隨心所欲的性格，幾乎所有老師都承認她是個頭腦靈活，思維敏銳的學生，擁有和她名字匹配的奇思妙想。

然而，就是這樣天性爛漫的人，也會有不自在的時候，比如考英語聽力的時候，上補習班的時候，再比如…媽媽來英語補習班接她的時候。

教室外，湯傑靠牆站著，餘光注意到女兒走來，便按滅了手機屏幕，淡淡地問：

“課上完了？沒有問題問老師嗎？”

湯奇搖搖頭，轉身按下電梯的下行鍵。她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噩夢之地，回家擁抱她書的海洋。

如往常一樣，湯傑把車停在負二樓的停車場裡，汽車緩緩駛出車庫，湯奇係好安全帶，發現車窗外已下起了暴雨。

夏天的雨，急促而猛烈，豆大的雨點打在車頂上，奏出不規則的響聲。豎直下落的水滴碰上向前疾馳的SUV，在透明的窗戶上劃出傾斜的紋路。

但來到主乾道上，水流便改變方向，豎直地流下了。星期五的夜晚，緩緩行駛的車流，像一條粘稠的河。湯傑的車彙入其中，迅速緩慢下來。

看今天堵車的情況，大概還要很久才能回家呢。於是她開口詢問女兒：

“今天英語上的怎麼樣？”

“還行。”湯奇漫不經心地回答。她沒告訴媽媽自己在課堂上，一直在神遊天外，思考名為“42”的宇宙終極答案。

“所以你上了大半學期的課了，覺得能跟上班裡的節奏了嗎？”

“嗯嗯。”

“老師沒再來找你了吧？”

“沒錯。”

“你彆這麼敷衍我——對了，你語文不是也不太好嗎，我給你報了個語文培優班。”

“好的——等等，你說什麼？！”湯奇驚訝地想從車座上跳起來，但安全帶限製住了她的發揮。

“你怎麼能這樣？我可沒同意！”

“拜托，那可是‘橘子樹下’，我好不容易才搶到這個名額。”湯傑沒好氣地說。

“重點不是這個，你怎麼能沒經過我同意就替我做決定？我已經是青少年了！在你替我做決定前，我具有知情權！”湯奇十分氣憤。

“我知道，但奇奇，”母親耐心地解釋道，“你也知道，你已經是初中生了，現在中考競爭很激烈——上個高中比考大學還難了。唉，不像我們那時了，現在的孩子確實很辛苦，我很能理解你。”湯傑一邊感歎一邊握著方向盤，汽車向前蠕動了一下。

“我不管，這樣我暑假就沒時間看書了。”湯奇想著，學校隻放一個半月的假，而補習就要占整整一個月，還要補每科都有小拇指那麼厚的假期作業。

學習把她的日程表排的滿滿當當，留給自己的時間已所剩無幾了。

“你可以中考完好好看，但現在，你還是要把重心放在學習上。‘初二兩極分化”，你該聽老師說過吧？？”

“反正我不上。”想到遙遙無期的中考假期，湯奇決心捍衛自己此刻的權益，“你把它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