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入夢 他們的一切……(1 / 2)

星海光來從沒有想過什麼是所謂的一瞥驚鴻,他或許相信人可以一見鐘情,卻不相信有什麼能讓人一眼萬年。

隻是一個稀鬆平常的,沒有比賽的夏日,如果硬要說有什麼特殊的話,今天是夏至,是地理課上講過的,一年中日照最長的日子。

對於像光一樣的少年來說,日照時長並不重要。他是來自恒星的孩子,自身便是光源,因而也不懼怕黑暗。

在場館內向外的一瞥是無意識的,或許隻是想看一眼天色如何。

陽光已經褪去灼熱,殘留下的餘溫與天色湛藍交織成暖色的橙,一點點黯淡下去的雲彩流動著,卷起又舒展,漫無目的地遊走。站在門邊的少女抱著什麼,纖細的身影幾乎要融進變幻的色彩之中。

隔著這樣的距離,星海光來其實不太能看清少女五官的細節。

他能看到的,隻有少女被夕陽染上金光的黑發和被打上深深淺淺光影的長外套。透明的玻璃在霞光下也變得斑斕,將少女的身影虛化。

少女的虹膜大概是比較淺淡的顏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安靜的少女並沒有多麼引人注目的外表,是那種清秀端正卻遠不足以驚豔時光的好看。許是陽光太好,才將少女描摹的過於完美,讓少年一時晃了神。

“星海!在想什麼呢!”

直到隊友一擊扣球重重砸上他的腦袋,他才吃痛地回過頭。

排球落到地麵,彈跳幾下後開始滾動,最後緩緩停在門邊。

少女不知何時離開,隻留下傾斜射入的夕陽。

好像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幻象。

排球的影子在光下被拉的很長,幾乎一直拖到他的腳邊。

夜彌亂也難得的在睡覺時間前回家。

“今天怎麼這麼早?”母親似是驚訝,但亂也聽的出女人話裡並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意味。

至少今天沒有把家裡沒有她的一份晚飯直接說出來。亂也慶幸地想。她早就不指望父母能給她一句生日的祝福,她甚至懷疑父母是否還記得自己的生日。

生在炎熱的盛夏,在全年白晝最長的一天,亂也卻常常感到寒冷。

她的生命似乎始於秋末,最後幾寸暖意耗儘後,便是一直持續至今日的,沒有風雪卻異常寒冷的嚴冬。

“姐姐?”徹也打開房門探出頭,懷著一點期待詢問,“可以和我一起玩嗎?”

詢問對象是母親。

“徹也,你要先把今天的練習寫完。”母親的拒絕瞬間澆滅了小男孩的興奮,她頭也不回地對亂也說,“既然回來了就彆閒著,把徹也不會的題給他講了。”

不容商量,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現在的自己,在父母眼裡也隻剩這點價值了吧。少女沒有回答,但按著母親的意思走到了弟弟的身旁。

“媽媽,那……我把練習寫完了可以和姐姐一起玩嗎?”

“你先寫完再說,不要再讓你姐姐幫你寫。”

“好……”他蔫蔫地回答。

這個練習,完全不是徹也這個年齡學到的知識點能完成的。她翻看著弟弟練習上空白的部分,完全是在壓榨他對學習的興趣。徹也也是真的聰明,才能在自習的前提下解出這麼多。

畢竟,是代替她承受父母期待的孩子。

所幸小學的題目再怎麼難,還不至於難住她一個高三學生。幾分鐘後她理好了所有思路,儘可能用小學的方法解答。

亂也一點也不想把時間花在用小學生的思路給弟弟講題上。但在這個家裡,她的想法並不重要。她看著弟弟有些笨拙地握著筆,一筆一劃地寫下比同齡人工整得多的規範解答,小心翼翼不讓寫下的字被蹭糊。

筆尖的搖曳伴著秒針一頓一頓的旋轉,原本的空白也被漸漸填滿。

“會覺得累嗎,徹也?”她問道。

“可是媽媽不準我說累。”他小聲說出這句話,害怕被經過門口的母親聽到,“姐姐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才不是,我比你累的多。

我沒有你的天賦,沒有你的聽話懂事,也沒有你這樣討人喜歡的性格。他們都說,我是個沒用的,叛逆的,陰沉的孩子。他們對我從沒這麼溫柔,遇到不會的題也不會有個姐姐來給我講題,隻會有一把戒尺在手背上徘徊,不時就會敲下,疼得讓人麻木。

但亂也卻說:“我啊,小時候比你輕鬆一點,不過,也隻有一點。”

因為他們在我十歲那年放棄了我,我也不用再承受每天寫不完也不會寫的練習。

“辛苦你了。”她對弟弟說,“長大以後,逃走吧。”

“你們在聊什麼?”母親突然推門而入,看向女兒的目光帶著警惕。

徹也張了張嘴,在對上姐姐的目光後用一個噴嚏掩蓋了不自然地開口。

“我在告訴徹也,隻要把這道題解出來,感冒就會自己逃走。”亂也借題發揮,隨手指向一道徹也解了一半的題目。

女人半信半疑地走了,帶上房門前還不忘記扭頭補充:“彆把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想法教給你弟弟。”

是警告。亂也維持著麵無表情,沒有回答。

「如果不喜歡這樣的生活,長大以後,就逃走吧」

她在紙條上草草寫下這樣一句話,推到了弟弟麵前。

「逃到哪裡去呢」

亂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拿起筆徑自講起了下一道題。

逃到哪裡去呢?她像巫條霧繪,無法飛翔,甚至連漂浮都顯得勉強,無法找到天空之外自己不討厭的世界。

她甚至沒有遇見那個能承載自己希冀的黑桐乾也。

星海光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會在訓練期間的休息時間,下意識地看往門邊。

一切都如夏至一樣,仍是黃昏和蟬鳴構築而成的世界,隻是那日的少女再沒有出現。

他可以肯定少女一定是鷗台的學生,卻發覺自己從未見過她。

一定是當初的一眼太過驚豔,自己才會好奇褪下那層夕陽為她加上的光環後,平日裡的少女會是怎麼樣的。

但對於以排球為生活中心的星海光來而言,這不過是生活中的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

俯瞰風景之人,最後會成為所見之景的一部分嗎?

那種自高樓躍下,被巨大衝量下的作用力撞得支離破碎,內臟橫流的身體,不能被稱之為風景,而是鳥瞰世界中的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