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入夢 他們的一切……(2 / 2)

據說人在高處時,都會有想要跳下的衝動,哪怕隻是轉瞬即逝的念想,它也是切實存在的。

即便沒有可以飛行的雙翼,人類也向往著天空。可他們似乎忘記了,沒有什麼生物會終其一生的飛翔,就算是飛鳥,也終有墜落大地化作塵埃的一天。

亂也一直覺得,與其為了飛翔而墜落地麵,她情願向天空墜落,永遠懸浮在觸及不到人世的悠遠的蒼穹。這萬家燈火中,似乎並不會有她的一份歸宿。

那個生活了許久,被稱之為“家”的地方,會不會有她留下的痕跡。

十歲時,尚未明了何為生離死彆的亂也第一次有了“如果死掉就好”的念頭。

十八歲時,她仍是執著地等待著能夠徹底死亡的那一刻。在這期間,那些疾病並非沒有發作過,逐漸黑暗的視野和不斷流失的痛覺讓她幾次幾乎觸碰到了死亡。但每次睜眼,映入眼簾的都是醫院蒼白乾淨到模糊了距離的牆麵,鼻翼間充斥著消毒水特有的氣息,身旁還會有一台滴滴作響的儀器不斷發出啜泣般的低鳴。

隻有這時,父母看她的目光才會多幾分溫度,雖然這溫度裡更多的仍是責備——這是他們目光裡最常見也是占比最大的情感。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我就這麼死掉?

她躺在病床上看著父母,動了動嘴,乾澀的嗓子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

這種想要死去,卻又徘徊躊躇著不敢奔赴的感覺,真是遜斃了。

星海光來第一次在學校看到了那個少女,在很遠的地方。

她處在人群的邊緣,不起眼到就算現在立刻消失掉,大概也不會有人察覺。她的身邊沒有同行的朋友,在旁人看來甚是寂寞。

於是通過人群中幾個還算熟悉的麵孔,他猜到了少女大概是高三的學姐。

隻可惜距離太遠,攢動的人群太過密集,光來也沒有衝動到一路狂奔跑到少女身邊搭話的地步。

所以那個身影很快混進人海裡消失不見。

但這次,光來看到了,少女的眼睛在除卻那日的霞光後,是鉛灰色的,像黑白的老照片中常有的那種灰色。

夏至那天路過排球部純屬偶然。

亂也對排球並沒有任何興趣,僅僅是在校園裡閒逛時,在一聲聲排球落地的回響聲中循聲而來。她覺得那聲音像是健康心臟跳動時的聲音,有力且規律,而非她那不時紊亂絞痛的心臟。

白發的少年在一眾平均身高超過一米八的隊員裡顯得異常嬌小,卻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更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意氣風發”。

亂也知道他叫星海光來,也隻知道他叫星海光來。

她聽人談起過少年在球場上的表現是如何的引人注目,如何的震撼人心。亂也不懂排球,也不懂那意味著什麼。

但亂也很單純的喜歡“星海光來”這個名字。

星辰大海,迎光而來。

也是個很適合他的名字。畢竟他是一個那樣璀璨耀眼的人,是人群絕對的焦點。

對於夜彌亂也而言,這類人太過於灼熱,是她無法靠近也不能直視的存在。是夏至日的夕陽斂了張狂,才讓她瞥見這個恒星一樣的少年。

亂也不想成為那樣的人,卻因人類普遍具有的趨光本能而為之憧憬。

就算是在夢裡,夜彌亂也也不認為自己會和星海光來有任何交集。

但在不講道理毫無邏輯的夢裡,一切常理都不再適用之時,多麼不可思議的怪誕之事都能順理成章。

“是你?”

這是亂也頭一次在走廊上被人叫住,是她不曾聽過的聲音。但她還是回頭。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被老師叫來傳話的學生,想找茬勒索的不良,亦或是自己的幻聽。

是星海光來。

“你……認識我?”她遲疑著開口,語調維持著一貫的平板,清晰的咬字和適中的語速,如果沒有最後那個帶著疑問語氣的上揚音節,活像被設置好程序的人偶。

糟糕,應該說些什麼?隻是因為看到擦肩而過的少女就腦子一熱把人叫住的星海光來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為什麼用敬語,明明你才是前輩吧。”他這樣說,頗有些沒話找話的嫌疑。

“習慣罷了。”夜彌亂也是個對著自家弟弟說話都要帶一兩個敬語的人。

亂也很少和人交流,看出這次交談很快要因冷場結束,她儘力接上一個話題:“所以,星海找我有什麼事嗎。”

麵前的少年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用遞情書的前程態度,連帶著幾分咄咄逼人大聲說:“請給我你的聯係方式!”

倒也不用吼得這麼大聲。

路過的同學紛紛側目,不喜歡被人注視的亂也感到不自在。

原來星海光來也是會去搭訕的類型嗎?

雖然這氣勢洶洶的樣子更像是來找茬的。

即便過程有些詭異,但最後少年還是成了亂也line賬號裡,繼父母和伊吹之後的第四個聯係人。

星海光來終於知道了少女的名字,夜彌亂也。

“也”在人名中算是常見字,但幾乎沒有女性會在名字中用到這個字。換言之,“亂也”其實是一個偏男性化的,或者說就是男性的名字。

對少女的備注刪刪改改,明明不會有人看見,他卻莫名做賊心虛地點了「確定」,期間甚至手忙腳亂差點弄掉了手機。

「頭一次有人向我要聯係方式」

「我是該說恭喜你,還是保持沉默」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這樣是不是一件好事」

「?」

「我和那孩子不是一類人」

「雖然這麼說很紮心,但,亂也姐姐,你和大多數人都不是一類人」

「這不一樣,伊吹」少女打字的手停了下來,信息變成了已讀卻遲遲沒有回複,像是在等待她的繼續。

「就像是太陽和襯托陽光的黑暗一樣。那孩子應該隻見過我一次,但他卻認出了我。我真的很驚訝,太陽是不會注意到周身沒有被照亮的角落的,作為暗夜,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被關注的地方」

「大概是……一見鐘情?」伊吹很快抓住話裡的那個“他”。

怎麼可能,反過來還差不多。她暗想,就算是喜歡,自己也是極度慢熱的那一類。

伊吹等了很久,才收到堂姐的回複——

「那聽起來可真像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