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仿佛重新步入正軌,可當某天無意間聽到家入硝子和伏黑惠談話間提到的那個名字後,心臟像是條件反射般抽痛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從沒放下過那段過往。
喔。
直到那時,他才恍然般地醒悟道——
原來我還愛她。
這沒什麼的。
五條悟再一次掏出那張照片,連帶著他親手封進箱裡的結婚證和那些埋葬於心底的青春回憶,都變得重見天日了起來。
也就在這種時候,三十七歲的五條悟意外見到了十七歲的自己,看起來似乎是時間差的碰撞導致了他們同時出現在了屬於十年前的他這裡。
他在十七時並沒有見過來自二十年後的五條悟,所以不知道這又是眾多平行世界中的哪一個自己。
這也沒什麼稀奇的,自從三十歲以來他有好幾次被送到了十年前。
即使所處的平行世界不同,但那些二十幾歲的五條悟們似乎一直執著於用火箭筒去尋找什麼真相,而他則總是會變成那個被選中替換的幸運兒。
五條悟手中還攥著假貨結婚證,對麵的人投來好奇又疑惑不解的視線,似乎未來的自己能和摯友的妹妹結婚是一件多麼荒唐古怪的事情。
多可笑,彼時的他或許根本無法想象,自己終有一天會淪落到這個下場。
曾經不屑一顧的婚姻,卻偏偏在未來變成了他夢寐以求,卻又遙不可及的癡望一場。
他多想和她結婚啊,想得都要瘋掉了。
五條悟突然冷笑一聲。
可眼前性格傲慢的天才少年,哪裡會知曉這些。
他沒有經曆過成長的痛苦,一定還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此刻正肆意隨性地揮霍著他最為懷念的那段青春時光。
因為什麼都垂手可得,所以對於喜愛的一切都不懂得該要如何去珍惜。
......他會造成無數遺憾。
08.
三十七歲的五條悟將過去的自己揍趴下了。
沒有使用引以為傲的咒術,隻靠著一把半長的利刃。
這是夏油葉曾經用於自保的刀,五條悟知道有幾個平行世界裡,她就是用著這把刀,當著他的麵刺入了她自己的心臟。
不知道是對誰的怨恨儘數轉移到手上的動作之中。
他有意發泄胸腔裡堆積許久的不滿和憤怒,下手間的戾氣很重,可對方愣是憑借著一身傲骨,沒有喊一句痛。
他肯定不明白我為什麼揍他,五條悟想。
他在心中計算著時間,一瞬間大腦閃過眾多思緒。
確實有思考過要不要乾脆把一切都告訴十七歲的自己,好讓他避免所有的悲劇,可每當他下定決心要開口的下一秒,腦海裡就會回憶起自己去到其它平行世界的十年前時所看到的景象。
他了解自己年少時的性格,偏執、糟糕,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他的羽翼尚未豐滿到可以與一切匹敵,又極其容易對迫在眉睫的變故感到焦躁,這往往就是最致命的一點。
他想起了一些世界中夏油葉死亡的結局,又想起了偶爾有幾個五條悟因為想要改變夏油兄妹的未來而造成更加淒慘的局麵。
於是到頭來,他隻能徒勞地張了張口,說出這樣一句話:
“......有好感就去追,彆到時候後悔。”
......就這樣吧。
至少他的這個夏油葉還活著。
這已經是眾多他知道的世界線中......最好的一個了。
所以,就這樣吧。
09.
幾年前。
在西西裡偏僻的一個小村莊裡。
清澈的河流淌過泥地,太宰治隨意地舀了點水淋在木屋前的田地裡,目光不時地瞥向不遠處秋千上的身影。
那秋千是他親手係上的,兩端分彆綁在結實的樹杈上,非常牢固,蕩起來的時候牽動著樹乾搖晃,樹葉莎莎碰撞的聲音就會像奏響的樂曲般輕快動聽。
“太宰。”
夏油葉忽然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太宰治立即揚起嘴角,隨後一把扔開了手中的水瓢,任由它自由落體在田地裡,壓彎胡蘿卜翠綠的葉子。
“怎麼啦怎麼啦~”
“我們回屋裡去吧。”
還沒等他跑過去,夏油葉就已經從秋千上站了起來,緩步走到男人身旁,主動牽起他的手,接著撒嬌似地笑了笑。
“我有點冷啦。”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手腕轉了轉方向,回扣住她的五指。
他們十指相扣,自己的體溫順著手心傳遞給對方,他的大衣還披在她的身上,可女人確實身體羸弱,實在經不起半點涼。
兩人回到了小木屋裡,壁爐的火焰燃燒得正烈,劈啪作響,他們依偎在沙發上,寬大柔軟的毛毯服服帖帖地蓋在身上。
“太宰。”
夏油葉盯著火堆發了會兒呆,突然輕聲開口道:“你應該還有不少想做的事情吧,在橫濱也有很多同伴和在意的人,可為什麼最後會偏偏選擇了我呢?”
黑發男人蹭了蹭妻子的脖頸,像貓一樣慵懶地拉長了音調。
“嗯——關於這個問題啊......”
他說:“或許彆的太宰治會做出其他的決定,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了哦。”
麵對著夏油葉困惑的神情,太宰治並沒有多做解釋。
他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在少女的眼角處輕輕落下一吻。
“小葉子,你說等到三十歲的情人節那天,就和我一起殉情,是真的嗎?”
“是真的。”
唇瓣拂過眼側,泛起陣陣癢意,夏油葉翻身將太宰治壓倒在沙發,手指輕輕在他耳廓上捏了捏,隨後俯身,吻緩緩印上男人的嘴唇。
後腦纏上一隻大手,太宰治將她更深地按向自己,仿佛要和她融為一體。
糾纏,分離,再糾纏。
終於,夏油葉有些受不了地推開了他,喘著氣不輕不重的在他胸膛上拍了一下。
黑發青年抓住了她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咬了一口,他鳶色的雙眸被染上斜陽的溫度,如同初見後第二天,他們共同度過的那一個黃昏。
彼時的他神色溫柔,語調溫柔,聲音也溫柔。
他在清和海風中為她拭去眼淚,說他願意作為一日男友,陪她去往任何地方。
也或許從那時候開始,太宰治就已經走入了她的世界,從此後不離不棄地陪伴著她度過了每一個艱難的時刻。
直至今日。
現在的她作為太宰治的妻子,隻要是能與他相伴,自然也是去哪裡都可以。
“我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太宰。”
橘暖色的落日餘暉下,夏油葉緩緩放柔了表情,眸光中的漣漪好似織成了世界上最美麗的星河。
她低垂下眸,傾身在他眼角也獻上一吻。
“我帶你去見我的哥哥。”
10.
.....
“你被鎖住了,五條悟。”
又是一個櫻花盛開的季節。
家入硝子疲憊地倚靠在講台前,看著麵無表情趴在座位上的白發男人,充滿惋惜地歎了口氣。
想說的話明明有很多,但到了現在,便也沒有什麼必要了。
畢竟你可是五條悟啊。
她抿起唇,在心中將未完的感慨補全。
你從不屑被童年他人的誇讚與閒言所束縛,又借助了太宰治之手從暗無天日的獄門疆逃脫,我曾以為沒有什麼人能夠將你如此禁錮。
畢竟你本是那樣肆意,傲慢,我行我素又意氣風發的人。
可是現在的你卻被過去、回憶、還有愛所困住,在錯軌的人生上越走越遠,最終迷失在了昏黃落日消逝後的黎明前。
......你可是那個五條悟啊。
整個教室空空蕩蕩,家入硝子轉過頭麵朝著窗外,風吹過她的臉頰,撩起長發,露出其中幾屢被隱藏起來的白。
她放遠了目光,沾染了歲月的麵容上神情恍惚,不自覺地呢喃起來。
“......連你也被鎖住了啊。”
“是啊,硝子。”
五條悟突然笑了,他收起手中看了許久的照片,施施然站起身來。
窗外陽光明媚,栽滿道路旁的櫻花盛開得正好,就像是當年的那個春日。
“我把我自己鎖住了。”
他來到大開的窗前與她並肩,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他說——
“我再也找不到那把能夠開鎖的鑰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