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零零散散的糧食鋪和鍛造屋之中，一個沒有固定店麵隻能擺攤賣畫的青年十分顯眼。

從周圍走過的人口中支離破碎的話裡得知，那個青年自小體弱多病，父母雙亡，靠祖輩留下來的積蓄勉強活著。他前不久收留了一對逃亡至此的父女，沒想到那兩人恩將仇報，趁著夜色偷走了家裡值錢的東西，現在終於不得不用唯一擅長的繪畫維持生計。

無慘湊過去看那些畫，線條流暢、色彩也是恰到好處的豔麗，整體構造看起來就很舒服，細節上也描摹得栩栩如生。無慘不通繪畫，但好歹也算是貴族出身，家中耳濡目染的裝飾讓他不至於連這點審美都沒有。

是好畫，可無人問津也是理所當然的，大家連飯都快吃不起了，除了不知人間疾苦的貴族大人，誰有肯花那麼多錢在可有可無的裝飾品上呢？而沒有名家推薦，僅僅在街邊賣畫的青年又哪有渠道能讓自己的畫入得了追捧潮流的貴族們的眼？

街上的人大多看都不看一樣就離開，稍有熟識的人會上來問候幾句，再禮貌性地誇讚誇讚他的畫，最終邊離開邊搖著頭表示對青年悲慘命運的遺憾和人心不古的譴責，終究不會買一幅畫回去。

因此無慘湊近看的時候，青年強打起精神介紹自己的作品：“客人好眼光！這幾幅畫是我在春天剛剛來臨時照著院子裡第一朵綻放的花所作，這春天的第一抹生機都融入在裡麵啦……”

他的聲音不算大，能聽出中氣不足的病弱，但談起這讓他引以為傲的畫作時，臉色蒼白的青年眼裡那激動而投入的光彩是任何人都能看出來的。

或許好多人會對這樣的情景感慨萬千，無慘也不例外，隻不過他並非因眼前這個人而感動，隻是想到了曾經的自己而已。他對什麼畫作、什麼作畫的心路曆程和寓意毫無興趣，類似的經曆難得觸動了無慘內心名為“同情”的感情，他隨意挑出兩幅看起來最順眼的畫，示意長穀部付錢。

看出客人對自己的介紹不感興趣，青年識趣地閉上了嘴，他心裡略感遺憾，但在看見對方出手闊綽地要買兩幅價值不菲的畫時又有些驚喜，隨之而來的是要和心愛的畫告彆的不舍。然而在一切都不如客人的侍從給他整整一塊不算小的黃金讓人震撼。

“那個，我實在沒有那麼多零錢找給你們。”他拉住要走的長穀部說。

長穀部有些疑惑，畢竟昨天他們住的地方也收了兩塊小判呢。

“乾什麼呢？付那麼長時間。”決定好下一家店的無慘沒等到長穀部，見他和賣畫那人拉拉扯扯，隻好走過來看看情況。

“這位客人，你們給得太多了，我實在沒法給你們找零，非常抱歉！”

眼見看起來隨時都要暈倒的青年搖搖晃晃地鞠躬道歉，無慘心裡升起怒火和煩躁：“給你你就拿著，哪來那麼多事！”

“不……不行，真的很感謝您，我雖然沒什麼本事，家裡也窮，但也不能隨意受人這樣重的恩惠。”

“主人既然說了要給你你就拿著吧。”長穀部見無慘臉色不好，在青年還想再一次鞠躬之前把他按回到椅子上，“我們也沒有零錢給你，總不能白拿你的畫。”

“既然如此，如果客人不嫌棄的話我想邀請你們到我家看看我珍藏的其他畫作，他們是名家所作，價值要高很多，有看得上的就請客人拿走，就當是我的謝禮了。”

青年實在難纏，走又走不掉，打又打不得，還怕輕輕碰上一下會傷到他，無慘被磨得不耐煩，忍著要砸了他攤子的衝動答應了這個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