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又回到產屋敷家的偏殿房間,忍受病痛的折磨和他人的白眼,沒有一件順心事,也看不見什麼未來和希望。
剛開始無慘還能分清這不是自己的經曆,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這令人厭煩的幻境當中。但隨著幻境裡時間的流逝,他覺得經曆過這些事的原主人的喜怒哀樂逐漸強行與自己貼合,到了後來,他竟能感同身受,幾乎就要徹底沉浸在幻境裡。
這究竟是殺的第幾個人了?無慘不記得,剛開始還會在意,不知什麼時候這樣的事徹底成為家常便飯,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他覺得頭疼,好像有哪裡不對,又想不起來。
他人的血液自指尖滴落,格外清晰,周圍的景象終究歸於黑暗,一種解脫般的輕鬆將無慘吞噬,他的意識也陷入短暫的休眠當中。
聽覺和嗅覺在腦袋徹底清醒之前就已經蘇醒。婉轉的鳥鳴和翅膀撲騰的聲音,刻意放輕動作卻不慎造成的衣物摩擦聲……無慘本沒有什麼實感,可當聞見一股雖淡卻久經不散的香氣之後,他皺起眉頭,睜開眼坐了起來。
“主人,你醒了!”剛剛換了一盆清水的長穀部看見無慘坐起來,整個人都被喜悅和驚喜充滿,反應過來之後,他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過去扶住無慘,“主人怎麼坐起來了?傷口還疼嗎?有什麼事吩咐我去做就好了……”
“什麼味道?”來不及斥責長穀部聒噪,無慘已經用袖子捂住鼻子,試圖隔絕這讓他渾身不舒服的香氣,嫌棄厭惡之意一覽無餘。
長穀部愣了愣,才想到這幾天已經聞習慣了的紫藤花香氣:“是紫藤花,主人不喜歡嗎?”
長穀部對這種淡紫色的花還挺喜歡,他還記得有一次在本丸的時候,小夜左文字摘了他們三兄弟一起培育的花送給主人,品種多樣的花裡就有紫藤花,當他把花放在主人的房間裡時,也沒聽主人說厭惡紫藤花的香氣。
無慘又躺下了,聞著紫藤花的香氣他感覺先是頭暈無力,緊接著的就是莫名其妙的煩躁、或許可以算得上狂躁,想要破壞什麼來緩解心裡和身體的雙重不適。
他也順從心意地這樣做了。
無慘把手伸進長穀部衣袖裡,沒有猶豫地狠狠掐住,直到不知為何變得有點尖的指甲刺破皮肉,鮮血緩緩流出,他也沒有鬆開。
“主人……”長穀部沒有反抗無慘,也沒有對這樣的行為不滿,他忍著不痛呼出聲,觀察著無慘的神色,聲音微微顫抖:“主人哪裡不舒服嗎?”
無慘沒有回答,他終於鬆開長穀部,盯著還在流血的傷口——沒有血腥味。為什麼?怎麼會?怎麼能?
藤屋的紫藤花太多了,花的香氣幾乎和空氣融為一體,吹來一陣風都滿是花香。無慘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吸進去的空氣像是沒有用,類似窒息的感覺吞噬了他最後一絲神智。
本能告訴他血腥味能緩解這樣的症狀,但流血了竟然沒有這樣的味道,那嘗起來會怎麼樣呢?
“唔……”疼痛讓長穀部短暫抽了口氣。
就在剛才,本來靠在他懷裡的無慘突然轉身,毫不留情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頸處。要害被威脅,長穀部花了極大的毅力才忍住沒有反擊。
無慘的牙咬半天都沒有真正咬出口子,長穀部明白主人的意圖之後強迫自己放鬆肌肉。尖牙刺破皮膚,“主人正在輕輕舔舐被咬開的傷口”這個認知讓長穀部腦子宕機,一片空白。他說不出身體是受到了驚嚇僵硬了還是因這樣的觸感酥麻。讓他回過神來的是無慘一把推開了他,因為失神又毫無防備,長穀部重重摔在了地上。
長穀部的血液嘗起來沒有任何味道,非要說的話就是含有大量靈力,直接把一直乾擾無慘身心的鬼舞辻血液的力量壓了下去。
無慘也因此恢複了神智。雖仍然感覺對紫藤花不喜,至少不會再受影響。
所以反應過來自己在乾什麼的無慘心裡羞惱不已,麵上的表情也不好。他還沒和人這樣親近過——即使長穀部其實算不上真正的人,但這不妨礙他遷怒:遷怒長穀部、遷怒紫藤花、遷怒這個地方、遷怒這個世界的自己……
看著無慘一邊用袖子擦去嘴角遺留的血液,一邊惡狠狠地瞪著自己,長穀部心裡惴惴不安。之前就已經失職讓主人受傷,現在又惹剛蘇醒的主人生氣……雖然長穀部看不出無慘眼裡因為羞憤的閃躲,也不明白是什麼讓無慘生氣,但主人既然生氣了,那就是自己的錯。
心裡這樣想著,長穀部翻身跪下:“我沒能保護好主人,又笨手笨腳惹主人生氣……”他偷偷抬頭看無慘的表情沒有好轉,心裡更加失落,“請……求主人不要拋棄我,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這回長穀部沒有抬起頭來,無慘的情緒逐漸趨於平靜,被這個世界的自己壓製的他不是沒怪過長穀部,可到了現在那種情緒基本已經消散無蹤了。更何況無慘喜歡長穀部這種類型的屬下,根本就不打算輕易放手。
“不拋棄你?”無慘記得自己不是第一次聽見類似的話了,他在心裡琢磨著如何利用長穀部這一點心結讓他更聽話,語氣確實出奇的冷漠:“口頭認錯和保證就是你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