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裡偶爾流露出的情緒,和烙印在我心靈深處的那份渾濁的黑暗一樣,是對複仇的渴望。”
無慘發現小夜的語速和語氣給人一種奇特的感覺,平靜而條理清晰地表達會吸引彆人不由自主地安靜聽下去。倒是他說出來的內容,和他的外表、這份語調絲毫不符。
“複仇……我應該是想的。”無慘回想起之前記下的與鬼舞辻之間的仇怨,被長穀部的事打散的怒氣又開始聚攏,“我確實是有絕對要報複回去的對象,不過你問這個是……?”
無慘把問題拋回來,小夜沒有立即回答。
說實話,無慘的到來似乎隻在本丸很小的範圍內造成了影響。因為無慘不愛出門,還總是隻用長穀部一把刀,大家對他的了解少之又少。大多數刀劍對是否能得到重用並沒有執念,小部分渴望得到主人關注的刀劍也幾乎找不到機會親近無慘,隨著時間的流逝,本丸有了無慘和沒有無慘似乎沒有太大的差彆。
小夜的兩個哥哥也是這樣想的。江雪左文字是個和平主義者,他討厭戰鬥,憐憫因鬥爭而逝去的生命,比起獲得主人的肯定而不得不上戰場,他更寧願一直在本丸裡飼馬、耕地、種花……和兄弟們待在一起;宗三左文字,經手的幾位主人大多數都隻把他當做勝利的象征,很少帶他在戰場上發揮刀應該有的作用,宗三其實渴望能上戰場,但也不會刻意去向無慘請求。
小夜也渴望戰鬥,可他不是輕易相信他人的類型。對他來說,如今這樣心懷仇恨的無慘比之前看起來更值得信任,因此他主動詢問是否想要複仇。
“我……複仇的話你可以利用我的力量。”小夜仍然對無慘有些警惕,“我會努力的。”
這倒是超乎了無慘的預料。說起來除了長穀部,小夜好像是第一個主動來請無慘使用自己的。看來要找個時間再好好研究一下本丸裡的其他刀劍,包括那幾把留在鍛造室裡還未被喚醒的。
“那麼下回出陣,就讓我看看你的力量吧。”無慘答應了下來,長穀部上次就建議過多帶幾把刀出陣,這件事也是時候提上日程了。
與小夜分彆後,無慘回了房,長穀部依舊在門口苦苦等待,看上去和剛才的姿勢一模一樣,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都沒動過。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剛被小夜安撫了不少的心裡的空洞感又被勾起,無慘忍受不了長穀部的眼神,怒氣衝衝地質問。
無慘聽起來有些崩潰的質問同樣刺痛了長穀部的心,他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祈求:“主人請不要不理我……不要拋棄我。”
又是這樣,明明從哪方麵看都很真誠,看起來就是離不開自己的樣子……不小心傷到他的事不是已經翻篇了嗎?為什麼還要在我沒有絲毫惡意的時候做出那樣一副害怕再被傷害的樣子?在你心裡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又有多重要?
想到最後,無慘自己都覺得自己生氣生得莫名其妙。理智似乎在慢慢回籠,無慘神情複雜地看著依舊沒有抬頭的長穀部,沒有出聲。
“如果……如果主人真的厭棄我的話,請您直接把我碎刀吧,我……”
“閉嘴。”無慘皺著眉轉身拉開房門率先走進去,“少用自己的性命威脅我,那東西沒什麼價值。”
長穀部臉色蒼白地跪在原地。
“還不快點進來幫忙?閒了幾天連近侍的工作也不想做了嗎?”無慘的聲音從未關的門內傳出,長穀部壓下心裡的苦悶和惶惶,進入房間關上了門。
無慘坐在窗邊沒有說話,長穀部自覺地整理起書櫃,並把時之政府最近發來的文件分類,將重要的、需要無慘親自過目決定的遞到他麵前。
“主人,這些文件您意下如何?”
無慘之前向時之政府報告了時之禦守毀壞的事,如今有了回複。可能是無慘本身與那個世界的適配性較高,痕跡沒有被抹去也沒有造成特彆嚴重的後果,經過模擬計算之後,時之政府還是決定讓無慘在沒有禦守的情況下繼續任務,並發了一些資源和小判作為補償。
“哼,早就想到他們也沒什麼辦法。”
和之前一樣的工作讓長穀部暫時忘記了不安,似乎兩人之間的矛盾也隻是幻覺。
但下一秒無慘就打破了這氣氛。
“明天開始由小夜左文字擔任近侍,下次出陣他也和我一起去。”無慘閉起眼揉了揉眉心,不去看長穀部近似絕望的表情,“我累了,出去吧。”
在被你厭棄而離開我之前,我要先拋棄你。
“是,主人,請您好好休息。”漫長的沉默過後,長穀部歎息一樣地對無慘說,隨後垂頭喪氣地、以極慢的速度往外退。
“……把你的本體留下。”
無慘的話對長穀部來說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明明知道可能麵對的會是痛苦,微小的喜悅還是從心底滿眼出來,讓希望重新抬起頭來。
長穀部走後,無慘輕撫手上的刀。修複好的壓切長穀部已經沒有任何裂紋或者瑕疵,他能感受到刀刃上傳來的穩定而溫和的靈力。
“唉……”
可我又怎麼徹底拋棄你,長穀部?你會有離開我的那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