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又名上元節,是虞國男女一年一度相看的好日子,又因靠著新年,貴人們在宮裡看元宵大戲,宮外特地安排了燈會和煙火,再加上百姓們自發組成的集市,人來人往,香車寶蓋,好不熱鬨。
炮聲連連,早早準備好的煙火沿著城牆一路綻放,刹那間,長安上空皆是火樹銀花。繡球牽著龍頭,從長安各大主街一齊向城中心湧去,四條龍燈彙集之時,又一波煙花燃起,伴隨著爆鳴聲衝上雲霄,炸成一朵碩大的金花。台上,雙龍戲珠,騰躍翻滾,嗩呐聲響破天際,台下,兩條龍潛入人群之中,遊遍長安的街頭巷尾。
“這麼熱鬨。”寧琅感歎道。
“你也第一次見?”沈鬆問他。
“從前元宵忙著撿彆人掉的手帕香囊,換了錢,再去買一隻燒雞。”寧琅笑道,“哪有心思看風景。”
見沈鬆沉默,崔竹生道:“想不想進城玩?”
“想。”沈鬆笑著望向他,“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煙火,我們那個鎮子,沒有這般絢麗的煙火。”
“那當然,你上窮碧落下黃泉,也就長安有這樣的陣仗。”元浩的語氣帶了些驕傲。
“對。”沈鬆用力地點頭,“唯有長安。”
“走啊。”巴哈爾轉身,“再不走,燈會的頭獎都被彆人贏走了。”
“哈哈哈,來人,牽馬來!”元浩朗聲道,“崔竹生,你呢?”
“你們先玩,我隨後便到。”崔竹生先和沈鬆說了,才分了半點眼神給元浩,“你彆帶著他們惹事。”
元浩習以為常,並不作答,翻身上馬,用力揚鞭,其他幾人並不落後,四匹顏色不一的駿馬先後揚蹄奔馳,下山!
崔竹生到燈會時,他們四人已經人手一個花燈,沈鬆和巴哈爾的腦袋擠在一起,手裡是一張紙箋,寧琅雙手抱胸在一旁站著,元浩竟靠著柱子打起盹來。
“遇到難題了?”崔竹生走上前,掃了一眼紙上的句子,說,“月圓之後,打一絕句?答案是,夜夜減清輝。”
“店家說這可是最難的燈謎!”沈鬆驚訝道。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崔竹生解釋道,“張子壽的句子,滿月,不正是月圓麼?”
“公子真是博聞廣識。”店家在一旁附和道,“小的便是韶州人,還以為子壽先生的詩能難住長安的貴客,沒想到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說笑了,頭彩是什麼,給這位姑娘吧。”崔竹生從沈鬆手裡接過她的花燈,示意她跟著店家去拿東西。
頭彩果然非同一般,是一盞做工十分精美的轉鷺燈。
“喜歡嗎?”崔竹生看沈鬆玩得不亦樂乎,問。
“喜歡。”沈鬆目不轉睛地盯著燈罩,威風凜凜的關羽和張飛你追我趕,活靈活現。
“還在這膩歪,走了,去看打鐵花!”巴哈爾二話不說拉起沈鬆的手,人群熙熙攘攘,剩下的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二人
就沒了身影。
崔竹生無奈,朝著打火花所在的方向摸索,元浩和寧琅對視一眼,進而跟上。
打鐵花是北朗州的特色,時常用於一些法事活動,欽天監也不例外,隻是規模有大有小。因此,寧琅對生鐵的特殊氣味頗
為敏感,在他的帶領下,三人很快找到了地方。隻是那八角大棚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又哪裡看得到兩個女娃娃的影子?
“她們二人打遍天下無敵手,你不必在這裡乾著急。”元浩看崔竹生那樣,他雖然麵上不顯,心裡估計早就亂成了一鍋粥,“以後她獨自掛帥出征,你當如何?”
“不一樣。她現在一心都撲在玩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多個人照應總是好的。”崔竹生皺眉,“人多眼雜的時候,本來也容易……”
“我看你是不信任她,總把她當小孩兒看。”寧琅一針見血,“走吧,幾個大老爺們杵在這兒乾嘛?這都是小孩子看的。”
崔竹生心下著急,瞪了眼寧琅,又被元浩拉扯著,隻能跟著他們出來。
“你們要去哪?”崔竹生問,語氣不耐。
“嗯?”寧琅像看怪物一般看了看他,“不是吧你,還問?長這麼大沒逛過花樓?”
“我不去。”崔竹生甩袖,轉過身去不再理人。
“他不會去的,走吧,我們去喝酒。”元浩知道崔竹生性子,也不勉強,“等會兒散場的時候指不定你們就碰見了,我們在探春樓,到時候來找我們啊!”
“還是元公子闊氣,探春樓今天晚上的位置可不好定。”寧琅笑道。
“小事小事。”
崔竹生看著他們走遠,又看了眼還聚集著的人群,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旁邊一個小茶攤倒是門羅可雀,他給了店家幾個銅板,算是找了個地方坐著。
茶碗還算乾淨,茶湯隻是普通的玄米茶,不敢恭維,崔竹生隻是淺嘗了一口,便不再喝,隻是坐著。時不時,稚子孩童從他麵前跑過,手裡拿著大人買的玩具,或叫或笑;也有佳人眷侶,笑臉盈盈,呢喃細語;又或者是幾世同堂,攙著老人,悠遊長安。
看著看著,崔竹生心裡的鬱氣好像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