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事。”她隨手又化出兩隻小靈雀,飛在了二人身邊,“隻要我還活著,它們就會安然無恙的將你們護送回去。”
九公主一聽又嚇到了,“你為什麼要死啊?”
誰想死啊?
仙路漫漫,且要好好活著呢。
雪以年無語好一會兒,“天命,”她說:“誰還沒點意外呢。”
九公主心裡酸澀,“我知道你要做什麼,要不彆找了吧,多危險呢,跟我回妖界……”
雪以年打斷了這麼熱情好客的傻公主,彎眸一笑:“會去找你的,希望那個時候,你能生出來許多的小狐狸給我玩。”
九公主麵頰紅潤,瞬間又羞愧起來,“嗯,那,那好吧,我也祝你此行順遂,也,也希望你得償所願,可以孵出一隻小小的鳳凰來。”
孵出一隻小小的鳳凰來???
雪以年就覺心口上堵了點什麼東西。
當時也隻是隨口一說,開玩笑的,自己哪有那個本事能孵出一隻鳳凰來。
真若孵得出來,自己都能把自己嚇死。
她看向狐九公主,眼睛就緩緩地彎成了月牙,可可愛愛一笑,“玖夭姐姐想讓我找齊神火碎片的這份心意,我收到了,謝謝玖夭姐姐,後會有期哦。”
她像招財貓似的,衝著狐九公主揮了揮爪子。
九公主就捏住了她的爪子,“我舍不得你。”
眼淚在九公主的眼圈裡轉著,當雪以年看見九公主眼睛裡的情緒時,笑容就慢慢地一收,心裡好像也突然悲傷起來,似乎是也有一點被這種離彆的情緒傳染了。
她不太自在地偏開頭,躲開九公主的視線。
心道:自己可是個神仙啊。
是舍七情棄六欲的神仙啊。
怎麼可能會有心有肺,還有那麼多感傷呢?
這樣一想,雪以年的心裡才好過一些,並且告訴自己,對,就是這樣的,神仙是沒有感情的。
像懲惡揚善,知恩圖報的這種事情,這也本就是一個神仙應該做的。
她原本也是想著目送九公主離開,但此刻,她先轉過了身,又抬起手,向著身後揮了揮後,就原地消失不見了。
但是作為一個神仙,自己也是知道的,在她的生命裡,隻能有使命,不能有牽絆。
所以,她還要再進一次魔界禁地,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那裡麵的東西還重要。
所謂魔界禁地,就是蛟獸腹部。
昨日,她強行提升修為,才能驅使著白鳳破開它的腹部逃出。
隻是逃出的速度過快,她看見了藏在蛟獸妖丹下邊的碎玉,可還未等取出,妖獸好像又受到了什麼攻擊,猛地一震巨顫,自己便與碎玉失之交臂,隨後就被白鳳帶了出來。
而自己和碎玉之間,其實也就差了一根小手指頭的距離。
在那一瞬間,雪以年是非常想罵人的。
也不知那股外力,到底是想要幫自己還是想要害自己。
畢竟,想要再取碎玉,就需要再次進到蛟獸的腹裡,而最小的損失就是,小命還得丟一半。
一想到此,雪以年就又想罵人了。
在她飛走中,碧綠色的仙衣已經變成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她匆匆向下一瞥,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被下邊的場麵吸引住。
菡蓮紅衣血染的倒在地上,看樣子,已經死了。
對於菡蓮的死,雪以年隻是微微一怔,卻也沒多大意外,畢竟,在看見菡蓮的第一麵時,她就看出菡蓮命不久矣一臉死相,雖然已經是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但是也沒有想到,死得會這麼快,還是死在魔界的內亂裡。
雪以年本就情感淡薄,對於千年前天界與魔界的恩怨,她也隻是唏噓了會兒,即便是第一眼看見菡蓮時,也沒有什麼複仇的心思。
所以此刻,看見菡蓮死了,她同樣也沒有什麼大快人心的感覺。
她唯一在乎的,隻有自己的使命,不管是她的誕生,還是從天界來到下界,她的使命也隻有一個,不是去報千年之前的仇,而是找到鳳凰神火,借助神火的神力,重啟天界之門。
於是她就又事不關己地向下看了眼——
群魔中,一身喜服的少年,手提血劍,修長的手指抬起,漫不經心地蹭掉唇邊濺上的血腥後,聲音低沉下來,“眾長老,這是要反了嗎?”
黎澤冷笑:“諸位再上前踏足半尺,就是蛟獸的腹部,你們還當真以為,那位仙君就是這般好見的?”
眾魔麵色一冷,都不由分說地向後退了一步。
“識趣就好。”
黎澤皮笑肉不笑地就這樣又笑了笑,語氣都友好了很多。
“蛟獸現在認誰做主,想必也不用我多說,如果諸位不想被活祭了的話,奉勸爾等一句,都回去洗洗睡吧,我母親就這樣死在你們的劍下,我也隻當沒看見,既往不咎了。”
雪以年不知那群人最後退是沒退,畢竟在黎澤話落時,她已經踏進那半尺之內了,隻是,這次的景色不一樣。
水榭潺潺,飄著仙霧,前邊還有一間竹舍,竹舍兩旁樹靜風淡,倒是她這身黑衣在這樣絕美的仙境裡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
但也未給她多少思考的時間,隻稍抬眸,雪以年就看見了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坐在窗邊。
那身白衣……
雪以年對這身衣服的印象特彆深刻。
都說白色素淡,但是他身上的那件衣袍,每看上一眼,都會令人有種驚豔到華貴的感覺。
雪以年就這樣站住了,不再上前一步。
而窗邊的男子則是微仰著頭,輕闔著眼,絨長的睫羽好像特彆安靜地沉睡在那張乾淨又精致的麵龐上,銀絲雪發也被輕風吹起來幾縷,剩下的則是順滑的垂在腰側下,一副平平淡淡的樣子,倒是像個舉世無爭的仙人。
雪以年就又想起來,出入魔界時,聽到的傳聞——三千年前,神魔大戰時,魔尊菡蓮從天界擄回來一位仙人。
雪以年也想起了,自己還未來得及仔細琢磨的那個似是而非的夢。
說是夢,但好像也不是。
自從進入蛟獸腹部後,時間的虛實,她就稀裡糊塗的分不清了。
明明法力儘失,明明生還無望,但自己卻又這樣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包括,自己在準備取走蛟獸腹部中的那塊神火碎片時,感受到的外力又是什麼?
一瞬間,雪以年就有了很多種不理解和想不通。
但是對麵的人,似乎就是不準備給她細細琢磨的時間。
長睫微微一動,那雙好看的鳳眼便似醒非醒地看向了她。
隻是,給雪以年的感覺就是……
在看她也沒在看她。
那雙眸子,真是漂亮極了。
也有那麼一瞬間,雪以年覺得,在他的眼中看見了天下蒼生,或者說,是那雙眼睛正在望著天下蒼生,而自己隻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一,所以,才會感覺到,他在看自己也沒有看自己。
可又有那麼一瞬間,感覺這天下萬物,在他的眼中都變得渺小,渺小到不屑一看,也不值一提,甚至,都不足以在他的眼中多停留一秒。
而那雙眼睛裡,還毫無雜質,依然如神明般乾淨清澈,但是想要仔細去看,他的眼中到底藏著的是些什麼情緒的時候,雪以年卻又怎樣都看不清看不透了。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會兒,男子先動了,抬手間便拿起了身旁的複目布,將雙眼覆上後,語氣清冷寡淡,“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