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以年瞥向他的手……
幾秒後,她又一點一點地收回視線。
怎麼敢隨意?
可是不敢隨意的。
麵對這樣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她生怕自己隨意起來,仙籍不保。
待自己穩住心神後,雪以年便心無雜念地施了個小法術,就在扶渟的眼皮子底下,又變回一身輕紗綠衣的小仙子,這樣看起來順眼很多,即便不像醫修,至少也不再像個非法闖入的竊賊。
扶渟的眼角微動了下,但又很快如常。
雪以年換好衣服後,這才端坐在扶渟身邊,兩指虛虛一搭,給他探脈。
隻須臾,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再看扶渟時,雖然沒察覺出他的眼睛有何異樣,但是卻察覺出來,他的身體極其虛弱。
雪以年就又想起之前在幻象中,他麵色蒼白的樣子。
她收回手,嚴肅道:“能否問一句,公子可到過蛟獸腹部?又是否見過一汪冰海?”
扶渟平靜地看向她,“嗯,怎麼了?”
雪以年伸出兩指輕碰到他的眉心,一縷縷純白清透的靈力就沒入進他的靈識,“不要抵抗,我先看看。”
扶渟的眉頭隻是微皺了下,本就沒想抵抗,便隨意地輕靠著床榻,聽話的由著一縷清澈的靈氣在自己的體內肆意妄為地亂竄。
幾分鐘後,靈氣才散掉。
扶渟的眼眶稍稍窄了些,有點訝異,竟沒料到,她還真的是個醫修。
而自己的靈脈裡,本是藏汙納垢的,但是此刻,卻像是被滌洗過一樣乾淨。
有那麼一瞬,他還有些恍惚,覺得自己的身體也並沒有臟汙透頂。
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乾淨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那縷滌洗過自己靈脈的靈氣。
那是屬於天界的靈氣。
所以她,竟然來自天界?
可是如今的天界……
扶渟想到這裡,落在雪以年身上的視線,就又多了些探究。
此時,雪以年也並未發現他的異樣。
當自己把手從他的額前收回來時,臉色就已經很不好了。
之所以問他是不是去過蛟獸腹部,正是因為他的體內,也殘存著極其濃鬱的屍腐氣。
可她最害怕的東西,就是這個屬於煞氣之一的屍腐氣。
這玩意會讓她惶恐。
隻要稍不留神的沾到一點,就會法力儘失。
雪以年後來回想,為何自己當時剛一跌進蛟獸腹部就法力全無,正是因為在她跌進去的那一刻,踩到的就是腐海的冰麵,所以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讓自己失去了抵抗力。
但是後來的自己,為什麼又有法力了?
這也確實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之一。
因為在她意識清明後,法力確實回來了,再有前車之鑒,在蛟獸還沒靠近自己時,她就召喚出了壁熵。
壁熵就是那把刻著鳳凰圖騰的短刃。
而這世間,除了天界,也再無人知曉,這把斷刃是由鳳凰的一根肋骨所化成的。
又因鳳凰本就聖潔,亦可避開一切陰邪,所以,在之後的與蛟獸對戰時,自己不僅淩於半空,又得神骨庇佑,因此法力才沒有再次消失。
但是此刻,
雪以年再次意識到了屍腐氣的厲害。
雖然她已經小心謹慎,隻將靈氣驅入扶渟的身體裡幾分鐘,可還是被他體內的屍腐氣傷到了。
雪以年現在有些體力不支。
本是在蛟獸身上虧損了半數元氣,僅剩的一半,自是抵抗不了扶渟體內日積月累下來的屍腐氣。
若是在身體無恙時,她想,倒是可以試試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療法來醫他,但是現在不行,就算是將自己的半數元氣全耗儘,她也醫治不好眼前的人。
更何況,她現在的狀況,非常糟。
是屬於治愈他一寸的靈根靈脈,就相當於毀掉自己的一根靈根靈脈。
這就相當於瞬移。
她可以將他身上的煞氣轉移到自己的體內,但是此刻的自己卻沒有與之抗衡,也就是消化它的能力。
一旦被煞氣侵蝕到全身時,自己就會比現在的扶渟更慘。
畢竟,扶渟隻是靈根靈脈受損,身體虛弱,但她會直接爆體而亡,灰飛煙滅。
更何況現在,她已經開始發冷了。
雪以年很清楚,自己身體裡的屍腐氣並未全部驅除乾淨,而且想要全部驅除掉,不是說朝夕就可以,還是需要些時日的。
但是自蛟獸腹部出來後,也未給她驅除痊愈的時間,自己也隻能簡單處理,將那些殘餘的屍腐氣儘數壓製著。
可是自從自己的靈氣沒入進扶渟的識海裡後,她的身體裡,殘餘的屍腐氣就好像被喚醒了似的,一絲絲,一縷縷,又全都從她的骨頭縫細裡被勾了出來,以至於她不得不收回手。
冷意席卷很快,短短幾秒鐘,雪以年就開始神誌不清了。
意識恍惚時,隱約聽見有人在問:“冷?”
可隨後好像還聽見一聲笑,“麻煩。”
再之後,就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但是這一覺她睡得很好,身邊總是暖的。
雪以年睡醒後,是踩著扶渟的身上跳下去的,扶渟也是被忽然一道重力踩醒的。
大清早——
一個麵無表情,坐在床頭慢慢穿衣,一個就想離他十萬八千裡,擔心自己會不會被雷劈。
她時不時地望向窗外……
晴空萬裡,天氣非常好。
但是天氣好也不能改變自己的心情糟。
雪以年突然轉身,拉過一把椅子就毫無形象地蹲在了上麵:“你先彆說話,聽我解釋。”
語氣也很糟糕。
脾氣也挺差的。
扶渟抬眸看了她一眼。
女孩頭發淩亂,衣裙皺巴巴,濕漉漉,像是經曆過一場什麼摧殘似的。
雪以年雙手抱著頭,手指還在使勁地糾著頭發,嘀嘀咕咕,“我沒想睡你。”
扶渟剛想移開視線,就突然一頓,又看了她一眼。
雪以年也察覺到,自己說得好像有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