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一個人走,肯定會怕,但是大姨在這條路上走了很多年。她之前是知道外婆家過得苦,但是隻有穿過來後才體會到這哪裡是苦,這日子過得根本沒希望。
太難了,她明天一定要研究研究怎麼賺錢,不然外公沒錢看病,按照時間線過幾年就要去世了。大姨小姨也會按照原定的軌跡,因為沒有書讀,後麵吃了很多苦。現在她來了,不說彆的,外公的病至少得治好才行。
又走了大概十幾分鐘,兩人就到了赤腳醫生老福叔的小院。宋秀滿熟稔的輕手輕腳走到門邊,捏著木門上的門環在門上扣了扣,用蚊子似的聲音喊:“老福叔,老福叔,我是阿滿。”
宋秀滿喊完便不再作聲,隻對著還在風裡哆嗦的唐希招招手。唐希跑過去,跟著她一起靜靜的等老福叔起床。
因為是附近唯一的醫生,老福叔還是很有架子的,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起來。然後就見他穿著厚襖子,提著鐵皮做的醫藥箱和照明用的小馬燈出來。
“老福叔,咱走吧,你小心著點”,宋秀滿從他手裡接過鐵箱子,對他笑了笑,這幾天請的有些頻繁,天不亮就要來請,寒風裡走半小時,她也覺得挺不好意思——而且醫藥費是賒的。
好在老福叔脾氣雖然不好,但來請了也去,也給賒賬,不然家裡就更難了。
唐希也跟著叫了聲老福叔。看他頭上光禿禿的,但胡子一大把,黑裡摻著白,目光也不像她這幾日見過的很多其他老人一樣呆滯,在微亮的天色跟玻璃罩裡的燈火下,胡子一翹一翹,顯得異常有神。
“你來給我提燈”,目光異常有神的老福叔突然對著還盯著他的唐希說道。
唐希在風中抖了抖腿,哆哆嗦嗦走到他身邊接過小馬燈,然後在眼前晃了晃——她早就想提這個燈了。
這燈跟她看過的其他燈都不一樣,帶著點設計。
“老福叔,你這燈真高檔!”,唐希摸著燈上圓攢尖小閣樓的雕刻說道。
這小馬燈不僅可以提著到處走,還有厚重的玻璃燈罩罩著,不怕被風吹滅,跟她家裡一吹風就得用手護著才行的煤油燈不一樣。
老福叔邊走邊摸了把胡子哼了一聲,驕傲的揚揚下巴,睨了她一眼:“這是之前我去城裡看診時買下來的,當時可值不少錢。”
唐希就在心裡嘀咕開了:多少錢呢?這麼珍惜應該不少錢吧,不知道現在做出一個更好看的小馬燈賣的話,是個什麼價錢……
她現在是看見什麼就想看看自己會不會做,能不能賣錢。因為賺錢大計可能在這燈上,唐希對燈主人也殷勤備至,湊到他身邊扶著他,“老福叔,慢些,這路滑。”
老福叔就對她的態度很滿意,點了點頭,“看得清,我眼睛好。”
走了大概半小時,這才到了家。唐希還沒回家呢,就聽見外公宋德文的痛喊聲。
“唉喲—唉喲”
她就和大姨情不自禁的對視了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裡的無奈。這哀嚎聲好似石頭一般,再起步時腿腳就像是負重了幾斤,沉重了很多。
老福叔看慣了這樣的病患,倒是穩得很,一進去就快速的配藥,給宋德文打針。
這地方沒有一次性針管,就連身為赤腳醫生的老福叔也隻有一根鐵針管,每次給宋德文打針時要放在用開水裡煮幾分鐘消毒後才能用。
在唐希看來這是不能接受的,隻有這一根針管,要是某一個人有傳染病……
“秀帷,秀帷?快來!”
唐希被宋秀滿叫回神,在老福叔快要翹胡子的注視下連忙抓起身邊的煤油燈湊到床邊,跟宋秀滿一起舉著煤油燈聽喚老福叔的指令。
“再近一點,照亮這一塊,你遠一點,太近了……”
當唐希再一次親眼見到鐵針管被老福叔推進外公胳膊上的靜脈裡時,她還是會忍不住地皺起眉頭將頭偏向窗子的方向,不敢看,太難了,看了想哭。
然後就聽見外公咬著牙忍痛時發出來的哎喲哎喲聲,她就再次在心裡發願,一定要掙錢把他送到醫院裡治病。
打完針後,藥效漸發,宋德文不再喊痛漸漸睡了過去。
宋秀滿帶老福叔去客廳吃早飯,桌子上除了一碗米飯外都是蒸紅薯,家裡唯一一點儲存的大米給了生病的宋德文吃和每次來給她看病的老福叔吃,其餘的人吃的還是蒸紅薯。
唐希跟小姨母宋秀雲坐在一起,兩眼無神的從碗裡挑出個長得不那麼難看的紅薯,像機械一樣剝開紅薯皮,雙眼閉了閉,將永遠都是一個味的蒸紅薯送進嘴裡。
三天了,她已經三天沒吃過米飯和肉,已經快要忘記米飯和肉的味道。
她要吃米飯!!她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