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日這天，天還蒙蒙亮，唐希和宋秀雲就都睜開了眼睛，兩人對視一眼，什麼都不用說，就都心有靈犀的笑了起來。

兩人昨晚都激動得很，將賣酸辣粉的東西準備好，又檢查了一遍又一遍，才安心到床上睡覺，但又都睡不著，還暢想了一下今天能賺多少錢，說著說著就晚了，淩晨才睡過去，要是以前，肯定要想要多睡一會的，但今天興頭足，是一分鐘也不想在家裡呆了，恨不得馬上飛到街上去。

“走，起床！”

唐希一個鯉魚打挺，快速下了床。

“嘎—吱—嘎”。

靜謐的清晨裡，床板的響聲尤為清脆。

唐希：“……”

遲早換了它。

宋秀雲穿好衣服看著二姐猴子似的動作捂著嘴笑了聲，小聲說：“二姐，咱啥時候下山啊？”

唐希扣好棉襖扣子，抬頭看了看窗外，估摸著現在是五點左右：“吃完早飯就下山。”

兩人穿好衣服就往外麵走。堂屋裡，馮乙蓮正用擦板擦著紅薯絲。

天還沒亮，她的身邊隻點了一盞巍巍顫顫燃燒著著的煤油燈，她和燈都在角落裡，唐希來的這幾天裡，每天早上醒來都會看見她在擦紅薯絲。

此時，馮乙蓮已經聽見了兩人的腳步聲，也沒回頭，輕聲說了句：“快去吃早飯，你們大姐已經在吃了。”

被鋒利擦板分裂成長條的紅薯絲發散著紅薯獨有的味道，飄過微亮的堂屋，竄進剛走到馮乙蓮背後的唐希鼻子裡。

這味道不好聞。

唐希皺了皺鼻子，用手在鼻子邊扇了扇，想把紅薯味扇掉，但扇好幾個來回還是扇不掉不掉。

不過用手扇風的動作也不敢太大——怕被其他人覺得自己是嫌棄家裡。於是馬上就應了一聲，“阿媽，我們馬上就去吃。”

不過卻沒有立馬走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著馮乙蓮的背影和她身邊的那一籮筐紅薯絲發怔，她抿了抿唇，心裡歎息一聲。

她覺得外婆就像一個隱藏在黑暗中不知疲倦的乾活機器——稀薄的頭發盤在腦後，永遠穿著一條灰色連襟麻衣，永遠坐在角落裡低頭重複著同一個動作，身子也是麵對著牆壁，像是隻知道乾活的提線木偶。

也不知道她到底累不累。

但唐希知道她最後的結局，最後熬垮了身體，累死了。

還沒有怨言。

“還來得及……”，她喃喃出聲。

“二姐，二姐？”

宋秀雲手在唐希眼前晃了晃，二姐怎麼了？

唐希回過神來：“咋了？”

“你說什麼還來得及？啥意思？”

唐希搖搖頭，又看了一眼馮乙蓮的背影，拉著宋秀雲往廚房走，心想：改變她們的命運還來的及！

吃過早飯，唐希就將要帶到山下去的東西往她從老福叔家裡借來的小板車上裝。

這幾天，她連著每天都要給老福叔送一碗酸辣粉去，一開始小老頭還不願意吃，唐希讓他試著吃了口後，老福叔立即再要了一碗，聽說她要去山下賣紅薯粉後，還主動將小板車借給她，借期不限。

唯一的條件就是每次做酸辣粉時，送一碗給他解解饞。

馮乙蓮和宋秀滿將裝滿的板車從屋內拖到門口沒放下，唐希接過板車肩帶綁在肩背上，宋秀雲在後麵推，她在前麵拖，來不及跟馮乙蓮和宋秀滿道彆就被身後的力量往山下的方向跑。

唐希：“……”

救命，她快控製不住了！

“慢點，阿雲，啊，慢點。”

兩人越走越遠，還站在門口的馮乙蓮和宋秀滿就笑著對視了一眼，搖搖頭，“這兩個傻孩子。”她們兩今天也是要去上工的，忙得很，就拿著工具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

唐希和宋秀雲一個拖一個推，拉板車一路小跑下山，到山下時竟然沒花多少時間，但兩人都已經氣喘籲籲，趁街上還沒有多少小攤販，於是拖著板車在街上走了一圈，先看看哪裡的位置賣酸辣粉更好，然後挑了幾個位做了比較，最後在大街上的三岔路口進集市的一個角落上停下。

“就這了！”

唐希放下肩帶，坐在板車上搓搓臉，這大清早的迎著山風跑更冷。

宋秀雲也冷的直打哆嗦，兩隻耳尖凍得通紅，坐在板車上上牙打下牙磕磕巴巴說道：“二姐，快生火，好冷，我快動不了了。”

唐希咧開嘴角一笑，她第一天下來賣柴火時也是這樣，冷的跟個小雞仔似的。

她將板車換了個方向，橫著對著外麵，再把從家裡找出來的燒火爐放地上，現在街上的地麵還是坑坑窪窪的泥土，擺了好一會兒，唐希才把燒火的爐子擺穩。

“二姐，要是沒人來買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