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踢腳爆開的聲音如雷，“砰”一聲炸響，雪花黑泥四濺，響一聲蹦起來，到半空中再“砰”的響第二聲。

他一連點了好幾個，砰砰砰的，阿婆見實在熱鬨，也忍不住上手放了兩個，柳年也不害怕，拍著手樂得合不攏嘴。

炮仗聲此起彼伏，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燈籠，熱鬨的和白天一樣，除夕夜習俗是要守歲到天明，要是在村裡，現在家家戶戶肯定都互相串門嗑瓜子兒說閒話呢，但在鎮子上並沒有多少人走動，放完炮仗就覺得耳邊一下子靜了，這會兒再抬頭一看，夜確實深了。

沒彆的事做了，柳葉便從廚房裡翻出幾個芋頭，直接燃了一個火堆，直接都扔進去，烤芋頭蘸上白糖能吃個鮮兒，這火堆還能取暖，還得熬到子時呢，找個樂子耍耍也好。

等周圍霹靂啪的鞭炮聲忽然的響起，這也意味著子時到了，也就是真正的到了新年了。柳葉也燃上自家的鞭炮，又拖出煙花來放了一箱。

這個時候夜色朦朧，外麵的氣溫又低得很，一家人俱已困的不行了，小柳年早在吃芋頭的時候就開始栽頭，到現在都睡熟了，鞭炮的聲音也沒能吵醒他。

柳葉和阿婆強打著精神看完了絢爛的煙花，便都打著哈欠泛著淚花回房睡覺。如今守夜的規矩沒那麼嚴，外頭點上油燈亮一夜也就得了。

第二日醒來時，外頭天已大亮，想來是已經到了下半晌。柳葉靜悄悄起床，自去打水洗漱。

一開廚屋門，阿婆也不知是甚時起的，已經燃起了灶火，鍋裡的粥都要熟了。

梳洗打扮在新年第一天是最隆重的，阿婆今日穿的甚是齊整，銀鐲子在手腕閃閃發亮，還強行幫柳葉梳頭，挽了一個小小的發髻，還簪了一朵小小的絹花。

柳葉不情願的撇撇嘴，這一個發型加上身上的淡藍色衣袍，跟自己完全不搭，簡直傻透了。

阿婆卻十分滿意，不住的點頭，“好看好看，就應該這樣。”

吃飯前，依著風俗，阿婆給柳葉和柳年都發了壓歲錢，還一邊發一邊念叨壓祟長歲的吉祥話。柳葉眨巴了一下眼睛，這還是他頭一遭收到壓歲錢，便拉著柳年，兩人都規矩的給阿婆磕了個頭。

“阿婆新春納福，事事如意。”

因昨日吃了好些大魚大肉，今天的飯阿婆煮的便很是清淡。熬得黏稠稠的大米粥，配菜有自家醃的白蘿卜和點了香油的蘿卜鹹菜。

就著鹹菜喝白粥，胃立馬舒舒服服的。柳葉忽然想起來那位薑小郎君了。他走的那日就應該給他裝上些自家醃的小鹹菜，這風味自和彆處賣的不同，拿來就粥吃也挺不錯。

也不知那小郎君這一路走過去又要瘦多少，這省府的道兒可不近那。

初三這日的時候, 柳葉和阿婆依著風俗，也帶著些糕點果子，去左鄰右舍轉一圈, 說些拜年話，也吃人家點糖果子瓜子兒，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雖相處時間不長，如今卻也熟絡了。

到了吃飯的點，還被街頭肉鋪的趙家夫郎給留下吃了頓飯，連柳阿婆這麼牙尖嘴利的人都推辭不過，實在是熱情的過分了。

趙家夫郎的菜做的也不差，一小盆子燉雞湯濃汁厚，又準備了些油煎豆腐、蒸扣肉之類。柳家食鋪是自家肉鋪的大客戶，整日牛羊豬肉不知要過多少去，趙家因此多賺不少, 這回是借著過年安心謝他。

本朝還沒有初五接財神的說法，店鋪大多過了初八才開張，甚至有不少要等到過完上元節才開門的，柳葉年前就知曉了此事，也不打算開張太早，就選了一個中不溜的，初十開張。

到了初六，丁榮阿叔才回來，原定的日子是初二最遲初三，如今已經超了兩三日，阿婆的心裡也擔心的緊，見人好好的回來這才放了心。

柳葉便直接問他發生了甚事，丁榮這個高壯的漢子臊紅了臉，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說不清楚，阿婆打量著心裡也有了想法，笑道：“榮小子，有人給你相婆娘了？”

“……嗯！”丁榮更手足無措起來，半晌又小聲道，“幾次都沒見著人，聽說那些人聽說我是跛子便都跑了。”

這個時代的大齡剩男確實不太好當，丁榮這出來了幾個月，村子裡聽說他掙得了銀錢，看到人確實精神高壯了許多，一個個的心思便都活泛起來了，奈何他的腿確實跛，又不像掙了大錢的樣子，尋常人家還是相不中。

柳阿婆氣的直罵對方娘，柳葉也隻能安慰他道：“阿叔，彆喪氣，今年咱們好好乾，賺更多的錢，前頭好女郎多的是！”

丁榮扯起嘴角笑了一通，也不知有沒有被安慰到。

如此又瘋玩了幾日，整日裡吃了睡睡了吃，晚間還繼續放煙花崩二踢腳，直把人都玩的懶散了。

初九這日，柳葉一改往日的惰性，早早的就起了床。

菜販子肉販子都開始忙碌了，柳葉站在門口對他們的送貨單子，見沒有問題便讓丁榮阿叔抗進去，黃四娘今日也早早來了，把店裡店外都打掃一遍，在廚屋裡放著的碗筷也重新洗刷了一遍。

待到明日門口上燃了爆竹，柳家食鋪新的一年便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