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是個好孩子，雖然年輕，但是又聽話又乖巧，從起床一睜眼就不讓自己閒下來，見阿婆在井邊洗青菜，就一個人默默的蹲在那裡幫著洗，見四娘在擦桌子，就默默的幫著掃地拖地。

不過大多數時間，他都像個小尾巴一樣，緊緊的貼在柳葉後頭，如今燒火的活計都從丁榮手裡轉到了他身上。

今日是第一日要給學堂外送飯食，柳葉做好了飯菜先給了阿青一個品嘗。

阿青擦擦手，迫不及待的一口吞下一個炸丸子，柳葉趕忙喊“小心”，這豆腐丸子外麵已經冷了些，裡麵卻滾燙的，卻已是晚了，阿青已經燙了舌頭。

即便挨了燙，丸子阿青也沒舍得吐，到底咽了下去，柳葉無奈。

柳葉問他鹹不鹹，他眨巴眨巴眼，“光顧著吃了，好吃！”

這個小憨憨。

等到午食前，學堂裡要的飯菜都一應的準備齊全。竹盒裡滿滿的塞滿了五樣菜，竹筒裡裝著的是蒸好的白米飯，還撒了些黑芝麻做點綴，另有剛剛做好的涼拌白菘做涼菜，想著學子們還在長個，又用竹筒裝了熱牛奶。

從這到學堂不過一刻鐘的路程，收拾妥當，丁榮一個人推著板車去送就好了，柳葉又蓋上一層保暖用的棉被，確保到了地方這飯還熱騰騰的。

鋪子的生意日日不同，但總的來說每天都很忙，柳葉每天便要在廚房花去大半的時間，如今吃鍋子的季節逐漸過去，點菜來吃的食客又多了起來。

從早上睜眼一直到下午日落，阿青和四娘雖能幫她將菜蔬先摘洗乾淨，也能粗略地切個兩下，但大部分菜牌，都離不得精細的刀工，他是再也不能如之前火鍋那般偷懶了，每晚關了門之後，都是一身的油煙味，阿青也會很貼心的給他準備好洗澡水，若是不衝一衝，他連覺都睡不好。

能怎麼辦？掙錢唄！阿婆老是說他辛苦，但柳葉一點也不覺得，那沉甸甸的賬本和錢箱拿在手裡，再看著阿婆和柳年日益的長肉，還有個甚苦的。

一進二月，天氣便眼看眼地和暖起來。仿佛一夜之間，老乾枯枝上就綴滿了開放的花朵，綠葉青翠欲滴，花香引來蜂飛蝶舞，冰塊消散，江河又開始流淌，院裡牆頭的樹藤也抽出嫩芽，這小院子如今看起來也愜意的很。

恰恰巧，又下了一場春雨，田野裡的莊稼也抬起頭來長得更加茁壯，春風吹的細雨飄飛，灑向樹林，荒野，地頭，眼裡泛著的隻有點點新綠，野草還沒完全返青，但已經有不少野菜開始露頭了。

城裡不少的小年輕都急急地脫下厚重的棉衣，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春衫，去野外遊春踏青。還有不少婦孺拎著小竹籃子去野外挖野菜，或自家吃，或拿到城裡賣，貼補家用。

柳葉也趕上了這把頭籌，是阿婆帶著柳年去城外田野上挖的，兩個人草草的吃了頓早食，就跟著左鄰右舍幾個婦人老夫郎出去了，像是去春遊，還用竹籃帶著飯食，一直到傍晚才回來，瞅瞅小柳年，渾身臟的如泥猴一般，就這還咧著嘴樂呢。

“哥哥，野菜！”柳年炫耀式的把一個大籃子遞給他，獻寶似的，但是個子太小，走兩步就啪唧的摔到了地上。

阿婆把他從地上拎起來，拍了兩把土，笑道，“這都是開春頭一茬，瞅瞅多鮮亮。”

柳葉上輩子就沒吃過幾次野菜，最多也就是薺菜餃子，這輩子照樣也不認得多少，這滿滿的一大籃子，扒拉了一遍，也隻能認出個薺菜。

柳葉虛心向阿婆請教，“阿婆，這都怎麼吃啊。”

“上一年你吃過還忘了不成，下熱水滾兩滾，加點鹽拌著吃，”阿婆把小柳年抱起來，要回屋裡給他洗一洗，“今年咱們過的好了，一定得加點葷油炒著吃才好。”

濃重的葷油裹上綠野菜，柳葉想了想不太搭，便直接放棄了阿婆的想法，還是自己摸索摸索才好。正好現在得空，便先和阿青坐在井邊，先把野菜摘洗乾淨。

如今到了春耕，丁榮回家先去料理耕地了，柳葉家那兩畝地則是直接拜托了柳林，回頭收獲了一家一半，也不算吃虧。

丁榮一走，這後院裡也隻剩下了阿青和柳葉兩人。

“小的時候我也經常吃這些野菜，我阿婆對我可好了，吃野菜吃不飽，還會偷偷給我一碗粥就著喝，後來她死了，我就隻能吃野菜了。”

阿青躲在木盆邊上靜靜的說著自己以前的事兒，麵上不帶吃不飽穿不暖的悲傷，隻有著對自己親人的懷念。

柳葉心口酸澀，笑道：“這有什麼難的，明兒咱們不僅要做粥，還做大白麵餃子，吃你個肚兒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