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的早上,天上下了新雪,飄飄灑灑的落在房簷上,屋裡燒著火炕溫暖如春,柳葉掀開門簾子吸了一口涼氣,忙裹緊了棉襖衝進大堂裡。
進門隻有丁榮一個人,正燃著火盆,好讓大堂的寒冷驅散一些,四周都安安靜靜的。
柳葉瞅了瞅兩邊笑道,“阿叔,今日怕是我起得早了?怎麼都不見人呢?”
往日裡這個點,夥計們早就起床忙活了,灑掃的灑掃,備菜的備菜,連柳年都得邁著短腿兒,打著哈欠被阿婆送去隔壁彭阿婆那裡讀書,咿咿呀呀的念三百千了。
“咱們是這兒安靜,不過街上可熱鬨哩,今日裡薑家考上解元的那個小郎君回來了,聽說明府請了鑼鼓隊迎接那,一大早阿姑就帶著大夥去看了,說是也讓柳年沾沾人家解元的喜氣。”
柳葉正倒了熱茶來喝,一聽這話,差點一口噴出來,忙深呼吸兩下將氣息搗順:“那……那聽著確實熱鬨,想必今日來吃飯的食客也不多。”
“葉子,那薑家小郎君與你相熟,”丁榮扭過頭憨厚一笑,不帶彆的意思,“你不過主街上看看去?”
“……”他自然也想去,隻不過想著跑出去也不一定能看上一眼,喘了幾息,柳葉呲牙假笑,“外麵亂哄哄的,還是回去睡個回籠覺自在。”
柳葉心裡亂得很,當初聽了那薑韶文那廝的深情告白,擾的自己心裡的小鹿剛開始撞,結果沒兩天他就離開了,如今已是隔了數月,也不知道自己心裡的那個鹿還撞不撞得起來……
都怪自己上輩子孤寡時間太長了,如今到了實踐的階段,理論知識卻又告急,柳葉支開窗子慢慢尚外麵的雪景,撲麵而來的涼氣終於讓自己心靜了幾分。
年方十五的少年郎高中榜首,雖是舉子試,但已經是世間罕物,這次明府搞出這麼大陣仗,想來薑韶文得去應酬一番,今日定是沒空跑來鋪子吃飯了,也許明日就能見到了。
柳葉挨著窗子繼續出神,在前世的老家有句話,叫做出門餃子回家麵,兩人許久不見,做點手擀麵,抑或是龍須也好,等明日裡煮給他接風,安慰安慰他的胃。
隻是那薑韶文如今有了第一名的身份,今日裡明府又搞出這麼大的動靜,隻怕這幾日是他已無暇分心到自家鋪子裡來了。
下了雪,再加上鎮子上的人都去瞧熱鬨去了,食鋪裡從開了門就稀稀拉拉沒幾個人,那柳阿婆帶著一眾人興高采烈的回來,熙熙攘攘討論了一陣子,鋪子裡依然冷清。
晚間,前頭鋪子裡上了板,阿婆丁榮他們興奮了一天,早就吹了風睡了。諾大的院子黑漆漆的,隻有那白淨淨的雪地泛著光。
柳葉敞開了窗,土泥小爐溫著一壺小酒,並著一疊烘的酥脆的牛肉乾,時不時的呷上幾口,好不愜意,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來的社畜,偶爾不熬幾個大夜還真不習慣。
外頭稀稀拉拉的飄著雪花,這安靜的夜裡,柳家食鋪的一個牆角,正傳來一陣瑣碎的聲音,
“郎君,你可上的去嗎?”
“彆急,快了……”
孫二皺緊了眉頭,忍著肩膀上的痛感,“郎君,你扒著牆頭,一蹬腿就得了。”
薑韶文還是人生頭一次做扒牆頭這事兒,隻不過他思念柳葉思念的緊,才打算聽孫二的挑唆,來這鋪子的牆根底下碰碰運氣,哪裡知道運氣這就來了,鋪子裡的眾人都睡了,隻有柳葉還沒睡。
手上功夫不熟練,想著柳葉心裡也有點羞臊,等站穩了腳跟才穩了穩心神,悄聲道,“好了,你把包袱給我。”
今日薑韶文到了清水鎮,待明府的應酬安排完事兒,天都已經黑了,孫二看出來自家郎君魂不守舍的相思模樣,這才極力的挑唆,讓一貫遵循守矩的薑韶文做出這麼過分的事。
孫二站在牆根底下繼續囑咐,“郎君,柳小郎在東廂房,亮著燈的那間,可彆走錯了。”
柳葉臥房的窗開著,酒勁兒上腦迷迷糊糊的,在這燭光的映照下,怎麼有一個極似薑韶文的美男子向自己走來了?
柳葉把毛乎乎的腦袋探了出去,寒冷的風吹的清醒了幾分,再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薑韶文!
薑韶文同樣也看見了他,嘴角壓製不住笑意,卻還是謹慎的溜著牆根往裡走。
柳葉左右看看嚇得不行,忙下炕打開門把人揪了進來,連鞋都忘了穿,就這麼穿了個襪子站在地上,“你怎麼過來了?跟做賊一樣。”
柳葉插著腰唬人,卻還是忍不住的笑起來,兩個人許久不見,心中的欣喜壓都壓不住。
薑韶文把包袱放在桌上,一低頭就看到他沒有穿鞋的雙足,忙把人拉到炕上坐去,屋裡燒了炕暖烘烘的,可是青磚地還是有些涼。
兩人一坐一立,薑韶文情不自禁的頻頻抬頭傻笑,哪裡還有一點世家小郎君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