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離豎著耳朵聽著大堂上的說書,忍住不偷瞄段君燚此刻的神情,隻見自家主子神色如常沒有半分波瀾。
旁邊一桌坐著兩個少年,身上穿著一模一樣紅白相間,帶著火焰繡紋的服飾,那是仙門中南離翼火宮的門派服,兩位少年聽著說書人所訴血案,激動得一掌打在桌上。
其中一個尚顯稚嫩的少年,咬牙切齒道:“這段君燚真當千刀萬剮,隻希望玉鏡仙尊儘早出關,為浮微門清理門戶,為世人手刃魔頭。”
坐在對麵,稍顯穩重一些的少年,卻是截然相反的態度,質疑道:“據說百年前浮微門上下,都反對玉鏡仙尊收段君燚為徒,是玉鏡仙尊執意將他收入門下,百年來對他也多有偏愛,隻怕,玉鏡仙尊出關,反而會包庇這個魔頭。”
“不可能!”年紀尚輕的少年反駁得斬釘截鐵,“浮微門一直都是眾仙們之首,玉鏡仙尊更是仙門楷模,在他手下從不冤斬一個善妖,也不放過一個惡妖,是非分明,明辨善惡,就算是他弟子,我也相信他定不會徇私舞弊。”
“哼!”對方明顯不屑道,“段君燚是玉鏡仙尊門下唯一一個弟子,被玉鏡仙尊養了百來年,能教導成這副摸樣,上梁不正下梁歪,這玉鏡仙尊定然也是個德行不端之人。”
說到此處,段君燚神色一頓,目光驟然變得淩厲,冰冷刺骨的眼神警告式掃向兩位少年:“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飯尚且不能亂吃,話就更不能亂說了,況且你們還說了最不能說的人,南離翼火宮我記住了。”
景離和重淮聽明白段君燚的意思,兩人立刻動手和兩位少年打了起來,酒樓內亂做一團。
兩位少年修為尚淺,不過數十招的功夫,就已經被景離和重淮拿下,而他們也立刻就認了出來:“你就是穹頂的大魔頭,赤炎魔君段君燚!”
“赤炎魔君”四字一出,酒樓內的客人開始驚恐得想要逃離,而整個酒樓已經被數十個黑衣人給攔住,酒樓內的人一個都逃不出去。
重淮摁著其中一個少年,俯身在段君燚的耳旁,小聲道:“主子,鎮子裡都已經查完了。”
“嗯。”段君燚點了點頭,突然覺得耳旁清靜了些,目光掃了一下說書人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地獄花開,帶著骨子裡透出來的陰冷:“故事說得不錯,還有什麼要說的,繼續說完,不差那麼一時半刻。”
隻是一個穹頂之主的名號,說書先生就已經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哪裡還敢再繼續說下去。
段君燚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說書人再說下一段,等得他很不耐煩。
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地京。
這樣好的日子,那麼美的飛鳥明燈,他本不欲在今夜動手,可惜,偏偏有人以汙言穢語侮辱了不能沾染的人,那就怪不得他了……
等不到說書人的下文,段君燚略顯遺憾道:“可惜了,本來你們還能在多活一時半刻,現在,我沒有耐心了。”
隨著一聲拔劍出鞘的聲音,眼前寒光閃過,紅血飛濺,前麵還在繪聲繪色說書的先生,眼睛瞪大如銅鈴,身體僵硬緩緩倒在地上。
“殺!”
輕飄飄一個字,麻木得沒有一絲感情,好似死在他劍下的,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聲令下,酒樓內哀嚎聲不斷,隻剩下刀光血影。
不隻是酒樓之內,那些黑衣人已經殺到了酒樓之外的街道上。
百姓四處逃竄之下,街道上的燈籠紛紛被撞倒在地,火焰將燈籠的紙皮和竹編點燃,火光蔓延自整個鎮子,在修行之人的眼中,尋常百姓毫無任何反抗之力,寒光之下,倒下的是一個又一個凡人。
百姓在街道上四處逃竄,可是整個鎮子都被一個無形的結界罩住,他們根本就跑不出去,無論如何逃,也終究會有一把冰冷的利刃,刺穿他們的身軀。
赤炎魔君,穹頂之主,為殺戮而生,所行之處,空餘一座死城。
身穿大紅色棉襖的小女孩被撞倒在地,一個黑影將她小小的身軀罩住,抬頭一望,驚恐的看到,她將飛鳥燈贈予的那個漂亮哥哥,此時正手持一柄滴血的長劍。
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個漂亮哥哥,就是今夜的殺戮者。
染血的長劍,最後還是落在了小女孩身上,還帶著溫熱的鮮血,飛濺在段君燚白皙的臉龐,小鎮上最後一個人倒下,他的手微不可聞的在抖,染血的臉龐與深邃不見底的雙眸,卻看不出一絲波瀾。
長風一過,就連風中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昭示著整個小鎮,已經無一生人。
一聲巨響,罩住小鎮的結界被一劍破開,熟悉的招式,還有這一劍中熟悉的氣息,段君燚渾身狠狠一顫,幾乎是麻木的抬頭。
他的眼前已經站著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衫的男子,四目相對,他看到男子,看著他的眼神中滿是震驚和驚駭。
因為太過震驚,以至於男子幾次張口,竟發不出半點聲音。
白玉冠,月白衫,手持長劍飛白。
來者正是先前兩個少年談論的玉鏡仙尊,浮微門執劍長老——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