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君燚抬眼望去,隻見桑華一襲白衣站在一片血汙中,顯得那麼格格不入,他太乾淨了,不該踏入這等汙濁之地,段君燚的目光在桑華身上停留了很久,唯獨不敢直視桑華的雙眸。
桑華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可是遍地亂屍殘骸,他更無法告訴自己這是假象。
看見眼前這一片亂象,還有這一場慘無人道的大屠殺,段君燚已經做好了桑華會對自己拔劍相向的準備。
兩人對峙許久,桑華也隻是問了一句:“阿燚,為什麼?”
都已經到了如此地步,桑華對他也隻是問一句為什麼,段君燚一咬牙,握緊手中長劍直指桑華,譏諷道:“為什麼?魔頭殺人難道還需要理由嗎?如果你是來除魔衛道的,那就出劍吧。”
段君燚的本意就是為了激怒桑華,可桑華依然堅定迎著他長劍走近:“這並非你的本意,告訴我,你為何如此,我閉關這七年間都發生了什麼?是他們辱你,還是有人逼迫你如此?告訴為師,為師替你做主。”
在桑華即將要撞上劍鋒時,段君燚立刻就將長劍撤下,嘴上依然冷笑著:“師父?本座怎麼不記得還有個師父?你倒是有意思,彆的仙門中人,見到本座都是嚷嚷著要為天下除害,你居然認為有人能讓本座受委屈?還要為一個大魔頭做主?”
段君燚手指指著腦袋,嗤笑出聲:“你是哪個仙門的仙人?腦子是不是有點問題?”
“段君燚!”桑華臉上終於浮現了一抹怒意,咬牙道:“好,你現在不想說,先跟我回去之後,慢慢解釋!”
這時候,段君燚也收斂了臉上嘲諷的笑意,正色道:“仙人看清楚了,我乃邪靈,並非你的小弟子,他早就死了,這副軀殼現在由我做主!”
雖然模樣還是曾經的模樣,可是眼前之人一身血氣,還有眼中的冰冷和殺氣,和桑華記憶中的弟子簡直判若兩人。
“本座不是你那個軟弱弟子!也不知道你和你小弟子之間的任何過往,不過也多謝仙尊,當初知道這副身軀裡麵是個亡靈時沒有直接將其殺死,還把弟子培養得這樣好,本座一蘇醒,就得到這樣一副好身軀。”
話音才落,一道寒光閃過,桑華的長劍已經破風襲來。
劍招淩厲,招招對著要害襲來,段君燚了解桑華的一招一式,知道桑華這是真的動怒了。
麵對動怒的桑華,段君燚不得不認真對待,兩人的修為都不弱,動起真格來,原本就被桑華破開了一道縫隙的結界,在兩人的打鬥中,徹底承受不住,碎裂開來。
兩人之間的招式越來越快,悄悄躲在一邊看的景離和重淮,甚至看不清兩人之間的招式,此時他們兩人要是敢上前的話,都隻有被粉身碎骨的結果。
他們這樣境界的過招,必須心念合一,稍有分心都會有性命之憂。
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候,桑華忽然將將長劍給撤下,直挺挺往段君燚長劍上撞。
段君燚一劍已經刺了出去,在看到桑華撤去長劍往自己劍尖上撞上來的那一瞬間,段君燚也立刻強行收劍。
強行收劍,相反的力道衝撞反而讓段君燚自己被震傷。
一整隻手臂都被震得麻木,乃至五臟六腑此時也在翻江倒海,段君燚卻無暇顧及自己,雙目死死盯著桑華,確定自己沒有傷到他半分。
心中擔心,但段君燚嘴上還是沒好氣道:“你想求死?”
桑華淡淡搖了搖頭,手指著心口的位置說:“第二次了,如果你真的是冷血無情的邪靈,你有兩次機會能刺穿我的心臟,可你都選擇收手。”
這下段君燚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麵對,桑華也不再步步緊逼,乾淨利落將飛白劍還入鞘中:“既然今日你還不知道怎麼向我解釋,那我給你時間,阿燚,記住你曾經拜師時的誓言。”
“世人悠悠眾口如何評說,我都可以不信,當初我信你不會成魔,今時今日,亦是如此。”
望著桑華離去的背景,段君燚隻覺得,周圍縈繞的血腥味讓自己幾欲作嘔。
“師尊,你就當玉鏡峰上的小弟子……死了……”段君燚低聲呢喃著,帶著血腥味的寒風拂過,他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在寒風中,就連自己都聽不清。
確定桑華已經離開並且走遠,一直躲在一邊的景離和重淮才回到段君燚身邊,瞧著段君燚的臉色不對,兩人都不敢出聲。
好在段君燚很快就將所有的情緒收斂起來,他回頭一看,重淮手中提著剛剛那盞飛鳥明燈,一場廝殺之後,明燈上沒有沾染半點血汙,就連明燈裡的蠟燭也被重淮重新點亮。
“你倒是有心了。”段君燚從重淮手中接過明燈,結了一個小小的屏障罩著燭火,“方才結界碎了,可有讓穢氣跑出去?”
重淮恭敬回答:“回稟主子,屬下一直注意著穢氣,沒有讓一絲穢氣離開。”
“做得不錯。”段君燚的聲音很淡,完全聽不出喜怒,“派人去浮微門,關注玉鏡仙尊一舉一動,玉鏡仙尊的所有動靜,本座都要知道。”
“遵命!”兩人恭恭敬敬應著,能看得出來,從桑華出現之後,段君燚的情緒就變得怪怪的,這時候就連一貫喜歡鬨騰的景離也不敢再有多餘的聲音。
小鎮上燃氣熊熊大火,滾滾硝煙直衝雲霄,剛離開不久的桑華落在不遠處的山峰上,凝望著被大火和煙霧籠罩的小鎮,透過煙霧,想象著他的弟子此刻在想什麼?
“長老!”
幾個浮微門的弟子追著桑華的腳步而來,落在桑華身側行禮。
桑華側頭看了一眼,認出其中一個是掌門的弟子名叫宥連,向其問道:“我閉關七年,都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