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桑華閉關之前，段君燚還是那個在玉鏡峰上聽話的弟子。

可是七年之後，他閉關出來，玉鏡峰上的石碑碎了，全仙門都指著他的弟子，說那是當世大魔頭，冷血無情嗜殺成性，就連他親自下山尋找，看到的也是段君燚將整個小鎮屠戮。

即便如此，桑華依舊不信。

一個看不得孩子哭的人，一個就連是見到一隻小鳥死了，都會想著將小鳥安葬的人，桑華不信他會入魔。

麵對桑華的問題，前來的弟子們一個個麵麵相覷，沒有一個敢直接應聲。

桑華的目光一一掃過去，站在最前麵的宥連，支支吾吾說：“長老，七年前您剛閉關一個月，段君燚就打碎了玉鏡峰的石碑，放出鎮妖塔中的妖王狏狼，叛出浮微門，此前他並無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

“是嗎？”桑華冷淡的目光在幾個弟子身上一一打量過去，在桑華冷淡的目光之下，幾個弟子沒有一個敢與其對視，“待我將阿燚尋回來的時候，最好你們也能如此問心無愧站在我麵前。”

隻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幾位弟子就已經冷汗涔涔。

桑華的意思是還會將段君燚給找回來，可是掌門的意思是讓他將段君燚逐出師門，就地正法。

浮微門為眾仙門之首，浮微門執劍長老唯一的弟子，成了當世最大魔頭，轟動整個仙門。

如今浮微門執劍長老桑華出關，眾仙門仙首齊聚浮微門，共同商討如何圍剿穹頂，將大魔頭繩之以法，告慰死在大魔頭手上的生靈。

桑華自人間回來，聽到的是眾仙首在討論如何處罰自己的弟子，他入殿內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淡然道：“你們商量著如何讓我去對付我的弟子，可有問過我答不答應？”

浮微門掌門息恒一聽，立刻怒道：“桑華，事到如今，段君燚已經徹底入魔，他犯下殺孽無數，你還要偏袒他嗎？”

麵對自己的掌門，桑華倒是還客氣一些，放緩了語氣應著：“掌門師兄先莫動怒，我並非要偏袒，而是我覺得其中另有隱情，就算要處置，也要等我查清其中原委再做定奪。”

掌門被氣得直瞪眼：“段君燚屠殺百姓數不勝數是不爭的實事，他屠城殺人的手段令人發指，難道你覺得我們冤枉了他嗎？”

除了息恒之外，仙門眾仙首提到段君燚，一樣是咬牙切齒：“仙門居然出了一個舉世大魔頭，是仙門之恥，玉鏡仙尊是浮微門執劍長老，也是仙門表率，更要以身作則，除妖邪，正天道！”

息恒語重心長向桑華道：“桑華，段君燚是亡靈，亡靈禍世之言你忘了嗎？當初你要收他入門時，我等就不該答應，若是早早除了邪靈，更不會有今天這等大亂！”

“阿燚不是妖邪！更沒有成魔！”

從來雲淡風輕的玉鏡仙尊於人前高聲反駁，麵對的還是所有仙門首座。

“亡靈之言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卦象，憑一個卦象定人生死，左右善惡，我不服！真相如何？他是否有苦衷也尚未可知，就給他定罪，我也不服！”

“桑華！你……”息恒已經被氣得幾乎說不出話，坐下平息許久，在大殿上浮起一麵水鏡，將水鏡推至桑華麵前。

水鏡中是段君燚在人間殺戮時的景象，他在人間每一次殺戮，城中必定堆屍成山，血流成河，他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人，就連城中的牲畜也一概不會放過。

地獄修羅也不過如此。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閉關七年，他犯下的殺孽！多少生靈慘死他手？邪靈就是邪靈，當殺！”

水鏡中的景象慘絕人寰，眾仙都不忍多看一眼，桑華攥緊手指，浮雲山小鎮上那場屠殺還曆曆在目，桑華想不到，除了浮雲山小鎮，竟然還有那麼多……

或許這些，也隻是冰山一角。

桑華不敢想象，七年來都發生了什麼，讓所有的一切變得麵目全非。

邪靈！真的是邪靈奪舍嗎？

如果段君燚現在的軀殼裡麵真的徹底被邪靈占據，那麼他有兩次機會能殺掉他，但是當時，段君燚分明寧願自傷，也沒有傷害他分毫。

一定還有彆的隱情。

思及此處，桑華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目光變得更加堅定道：“我信他！我信他不會入魔，因為他是亡靈，因為那個卦象，所以你們心中早就對他帶有偏見，認定他一定會入魔一定會霍亂世間。”

“就因為他是亡靈意外死而複生，因為那個卦象，這些年他在浮微門，明裡暗裡門中弟子對他有過多少欺辱，我想掌門師兄不會不知道，偌大一個浮微門，就因為一個卦象，容不下一個小弟子，何其可笑？”

“阿燚是我的弟子，仙門容不下他，我來容，屠戮的背後定有隱情，不查清背後原由，我決不許任何人給他定罪！”

息恒頭一次見到桑華如此堅持一件事，可偏偏，是為了那個大魔頭。

息恒起身，走到桑華麵前，指著水鏡中雪霧彌漫：“就算背後有隱情，被他屠戮的生靈又何其無辜？此罪你可認！”

“認！”

桑華解下執劍長老之令，跪於大殿之上，重重叩首：“浮微門弟子桑華，教徒不嚴，有愧於先祖，有愧於師門，有愧於世間，弟子之過，餘一力承擔，請掌門撤去桑華執劍長老之位，受以九天雷刑，逐出浮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