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張明一家被邀請去參加榮家小女兒榮蓉的生日宴,前幾日便收到了請帖。
榮升是上海總商會會長,張明剛起步時是榮家當鋪的會計員。榮升晚年得女,十分稀罕小女兒,榮蓉雖為妾室所出,但她的生日宴每年都辦得十分隆重,會邀請全上海有頭有臉的人物們參加。
張景成望著眼前的榮家大院,主樓還是四層西式洋樓,庭院擴大了一倍,灌木修得十分齊整,大理石噴泉池由青灰色換成乳白色,迎客道兩側有序布著長滿秋明菊的花壇。張景成以前下學後,經常來榮家吃晚飯。
“榮先生,榮太太。”榮升和夫人賈珍麗在門口一一迎賓,張明示意李叔把提前準備好的禮物轉遞給門口的小廝。
“張明啊,你們來了啊,這禮物太破費了。”榮升客氣道。
“小小心意,謹祝令愛生辰。”張明笑著握著榮升的手。
“那就謝謝你們了。這是誰啊,這不是我的小女婿嗎?”榮升望見張明身旁的張景成打趣道。
“榮叔叔,榮阿姨。”張景成禮貌地打招呼道。
小時候,每每去榮家做客,榮升總是對小景成開玩笑說長大後一定要當他的女婿。小景成和小榮蓉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兩人沒心沒肺地玩耍在一起,絲毫不在意這玩笑話。進入青春期後,兩人反而因為這番話靦腆起來,一見麵就互不搭理。
“什麼女婿,人家景成是嫡出,榮蓉是庶出,怎麼配得上?”榮升夫人賈珍麗在一旁不屑道。
“我們家景成才是高攀啊。”張明熟練地說著場麵話。
“說到女婿,這丫頭也奇怪,和自家司機的兒子談情說愛.....”賈珍麗開始散播自己丈夫的寶貝女兒的八卦。
“誒,珍麗。”榮升連忙想打住話題,趕緊搡了搡賈珍麗的胳膊。
“推我乾嘛,我還沒說完呢。老爺嚇得把那個小夥子送去讀軍校,現在都還沒回來呢,哈哈。”賈珍麗像是怕沒人聽見,繼續大聲道:“兩人還是信件來往,你儂我儂的。不過啊,我瞧著,這庶女和小廝倒是挺配。”
榮升臉色發白,張明夫人林慶愛連忙笑道:“現在的孩子啊,都是捉摸不透的。”
“榮先生,聽說今晚您請了陳司令?”張明也連忙轉移話題道。
“是啊,司令已經在裡麵了。”榮升點點頭。
“那我去會會陳司令。”
宴會舉辦在一樓和二樓,裡麵熙熙攘攘,熱鬨異常。
在通向二樓的弧形旋轉樓梯旁,一群人紮得特彆密,張明一行人迎了上去。
“陳司令,幸會!我是張家商會的張明。”張明向人群中間站著的中年人介紹自己道,那人身穿著藍灰色陸軍軍官夏常服,足蹬著黑色皮質馬靴。
“你好啊,張老板,久仰大名。”陳司令說話帶著十分重的川渝口音。
“這是我的獨子,張景成。”張明轉身向陳伍德介紹張景成。
“你好,陳司令。”張景成禮貌道。
“小夥子一表人才啊。”陳伍德拍著張景成的肩膀道。
“可不是,張老爺的兒子可是留學西洋的高材生。”說話的人穿著朱紅銀紋長褂,鑲著明晃晃的金牙,正是金家頭目金沙江。
“司令啊,北麵仗打得怎麼樣了?”人群裡有人問道。
“我撤軍的時候已經投降了一大半,現在應該馬上就要告成了,過幾天報紙就會登出來了。”陳伍德挑了挑自己的八字胡須道。
“恭喜恭喜。”眾人隨聲附和道。
“這次感謝上海商會諸位的資金支持,我軍才能取得如此大捷。”陳伍德拱手道
“言重了,陳司令。上海現在有這麼安定的環境,這得感謝的是您們。”金沙江第一個衝上去奉承道。
“鄙人這次來駐守上海就仰仗各位了。”陳伍德繼續拱手屈腰道。
“陳司令太客氣了,您能來上海是我們的福氣。”眾人客套道。
從遠處來了幾個衣著深黑色和服,胸前兩邊紋著銀杏家紋的日本人。
“陳司令,久仰。”領頭一人用著蹩腳的中文,邊說邊鞠躬道。
“這是?”陳伍德疑惑道。
“陳司令,這是山田孝良,櫻花會社的繼承人,來上海開辟中國市場。”金沙江立馬走出來介紹道。
“金老板,好久不見。”山田孝良又向金沙江鞠鞠躬,金沙江笑著點點頭。
商會眾人看到山田孝良走過來,臉撇到一邊,都沒用正眼瞧一瞧對麵三個日本人。
“陳司令,見到您十分高興,改日親自來您府上登門拜訪。”山田孝良感受到了麵前這群人眼神中的敵意,於是打完招呼就走了。
“陳司令,日本人信不過啊。”看著山田孝良遠去的背影,眾人嘖嘖道。
“多慮了,日本人是來和我們合作做買賣的。”金沙江解釋道。
“他們最近在上海安插各種人員,打聽各種小道消息,不得不防啊。”張明歎了口氣道。
“對,他們不像是來上海做生意的,前幾天碼頭運的都是槍支彈藥。”人群中一個穿著藍青色長衫,帶著銀框眼鏡的中年人道。這人正是紡織業大亨阮誌傑,上海商會裡數一數二的大老板。
“這是向日本人買的軍火,各位彆擔心。”陳伍德站在人群中間侃侃而談道:“委員長這次和日本人合作,是給他們麵子,日本人感恩戴德的,不敢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