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快下來吧。”小侯子已經是第六次喊少爺下車了。
“啊......我真的不想去。”張景成上半身斜躺在後座上,死活不下車道:“你替我去吧,小侯子,我倆換個衣服。你進去以後,碰到人就說你是張家張景成。”
“我哪像少爺的樣子啊?少爺,你還是乖乖地自己去吧。”
“好不容易有個休憩時間。”張景成振作起來,直起上半個身子,用手掌上下搓著臉,道:“看什麼馬啊,在家睡覺不好嗎?”
今日,英國領事和櫻花會社上海分社社長山田孝良聯合在上海跑馬場辦聚會,說是邀請上海各界名流年輕人共聚,其實是個變相的相睇會。
“少爺,約定的時間到了,不能再耽擱了。”徐有良站在一旁,左手插兜,右手從上衣口袋拿出時表,催促道。
“好吧,我們走吧。”張景成十分不情願地下了車道。
車停在了跑馬廳旁邊樹林旁,三人穿過樹林,眼前是一棟五層高的跑馬總會大樓,外牆都是花崗石。樓頂還矗立著一座哥特式鐘樓,鐘樓四麵都有三人高的大鐘,最頂部插著英國國旗。
總會大樓門口已經堆了一群人,男的個個西裝革履,頭戴禮帽,女的都是盛裝打扮,各色的西式洋裙,打著蕾絲麵的遮陽傘。
“張先生,徐先生。”突然從旁邊傳來細細的喚聲,喊話的人似乎很文雅,如果她的聲音再小一點的話就聽不到了。
張景成一行人仔細看去,是伊藤青子和伊藤雅子。
“姐姐,你喊他們乾什麼?”伊藤雅子臭著臉,拽著自己姐姐。
“張先生,徐先生,遇到你們太好了。”伊藤青子欣喜道。
“兩位伊藤小姐也來了。”張景成客氣道。
“我和妹妹沒有來過馬場,在此處正在焦急,剛巧遇到張先生和徐先生。”伊藤雅子細聲細氣地說道。
“我們一同去吧,伊藤小姐。”張景成會意道。
“嗯!今日就有勞張先生......”伊藤青子笑得十分燦爛,然後轉過頭望著徐有良,又細聲道:“和徐先生了。”
“不有勞我嗎?”小侯子不解道。
“也有勞這位先生,上次就想問這個先生的名字了,請問這位先生?”伊藤青子鞠躬道。
“小侯子,叫我小侯子就行。”
“什麼小猴子小兔子的,我看啊,除了徐先生都是流氓。”伊藤雅子在旁邊嘟囔道。
伊藤雅子的中文比她的父親好一些,但偶爾能從發音習慣中聽出差異。伊藤雅子的中文十分標準,尤其罵人的時候更標準了。如果不說她是日本人,彆人會以為她是個上海小姑娘。
“雅子!姐姐的話也不聽了嗎?”伊藤青子佯裝生氣道。
“哼。”伊藤青子撅著嘴站在姐姐後麵
“那我們進去吧。”張景成邀請道。
走進跑馬會大樓金框正門,穿過大廳,從黑漆鐵製扶手的旋轉樓梯一層層往上到五樓。五樓遠眺廳門口,正是櫻花會社的山田孝良在迎接賓客。
“青子?”山田孝良一眼就看到了張景成身後的伊藤青子。
伊藤青子繃著臉,一聲不吭。隻有伊藤雅子用日語打了聲招呼。
張景成看了看伊藤青子,想著風水輪流轉,青子小姐也有給彆人擺臉色的時候。
山田孝良這時候才看到走在最前麵的張景成,轉過身問道:“這位是?”
身邊是金沙江金家的大管家,他低頭哈腰道:“張家商會,張明老爺的兒子張景成。”
“山田先生你好,我是張景成。”張景成禮貌道。
“您好,原來張景成先生是您啊,我在報紙上見過您,久仰大名。”山田孝良也禮貌道。
“言重了,言重了。”張景成假笑道。
山田看了看張景成,又望了望身後的伊藤青子,緩緩道:“張先生和青子已經認識了啊。”
“之前拜托過青子小姐一些事。”
伊藤青子在身後輕輕推了推張景成,道:“張先生,我們快進去吧。”
“......”山田孝良臉色有些不悅,瞥了眼張景成,側身請眾人進廳,怪聲怪氣道:“那就祝青子小姐和張先生今日玩得愉快!”
張景成一行人進到遠眺廳,已經有不少人在廳內等候跑馬場開賽。張景成走到玻璃窗邊,看著遠處的賽馬場。上海跑馬場又擴建了一倍,比張景成之前在英國看過的皇家賽馬會的馬場還要大。
“這上麵視野這麼好啊。”小侯子也是第一次來遠眺廳,靠在欄杆上感歎道。
“張景成?”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張景成立馬轉過身去,眼前是一位盛裝打扮的富家小姐,目如秋波,麵如凝脂。旁邊站著一位穿著深綠色軍裝的年輕男人。
“......”張景成仔細打量了一會兒,連忙道:“榮蓉。”
“上次生日會沒見到你,你還以為你還慪氣呢。”榮蓉打趣道。
說起慪氣,張景成四年前出發去英國的時候,張明帶著他親自去榮府給榮老爺告彆。張景成和榮蓉兩人一見麵,因為爭執她父親榮升在工人運動時的態度而大吵了起來,小孩子一時的倔脾氣,吵過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