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成從總會大樓出來,透過樹林,遠遠地,隱隱約約看見兩三個人影在車旁。走過樹林,人影已經不見了,原來停車的地方停了三輛一模一樣的黑色轎車。
張景成平時不愛記車牌號,一下子分不清哪輛車是自己的車,於是湊了上去看看車裡麵。
“這輛是榮家的吧。”張景成自言自語道,他以前做過榮家的車,榮升喜歡用鴿血紅色的絲絨緞麵來包裹車內座椅。
正當張景成回頭打算看這輛車的時候,突然身後一陣風,然後“嘭”的一聲,後腦勺一陣沉悶的疼痛傳來,天旋地轉,身體不聽使喚地倒在了地上。
“你打他乾什麼?”
“啊?”
“你下手也太快了。”
“對不住。哎——那邊有人來了!”
“算了算了,把寫了字的那張紙丟在這裡,快走!”
“好!”
“.......”
張景成爬在泥地上,隻能看見來回走動的三雙腳,穿著泥濘的黑色布鞋,漸漸地,眼皮不聽使喚,眼前緩緩的陷入一片黑暗。
“徐先生,好久沒見你和張少爺了。”伊藤青子看著身旁一直沉默的徐有良,不知道如何搭話,於是隨興問道。
“......”徐有良冷著臉看著遠處。
“徐先生,今日感-----”
“伊藤小姐。”伊藤青子正要說感謝的話,徐有良終於開了口,嚴肅道。
“嗯。”伊藤青子抬頭望著表情沉重的徐有良。
“我知道你對我暗生情愫,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徐有良開門見山地說道。
伊藤青子聽這話如雷聲轟頂,愣了一會兒,不自覺地小聲問道:“為什麼不能接受?”
“伊藤小姐,我對日本人恨之入骨。”
這話一出,伊藤青子更加絕望,嗓子裡艱難地擠出了同一個問題:“為什麼?”
“為什麼。”徐有良重複了一遍伊藤青子的問題,然後長呼一口氣,道:“我親眼看著我的同鄉被醉酒的西洋人和日本人活活打死。”
“......”伊藤青子沉默了一會兒,道:“深表遺憾,對你來說,是個痛苦的回憶吧。”
“嗯。”徐有良不輕不重地回答,回憶道:“我什麼也做不了,遠遠地,看著他□□,求救,掙紮,然後沉沉地閉上眼。他的臉上全是血,我甚至看不清,他是以怎樣痛苦的表情死去。”
“......”伊藤青子低下頭,垂著眼。
“他們活活折磨死了一個人,卻心安理得地笑得那麼大聲。”徐有良說到這裡,咬牙切齒道。
“......”
“說什麼,下等人就是賤命?”徐有良冷笑了一聲,然後又長歎一口氣,道:“伊藤小姐,你的心意我不能接受。”
伊藤青子咬了咬下嘴唇,緩緩道:“我能理解。”
“我知道伊藤小姐你和他們不同,但我就是不能接受日本人。”
伊藤青子低著頭,繼續重複道:“我能理解。”
“希望今日,能和伊藤小姐把這件事情說明白。”徐有良正了正衣領,準備離開道。
“徐先生。”一直低頭的伊藤青子突然抬起頭望著徐有良道。
徐有良看著她有些水蒙蒙的眼睛,停下了腳步。
“很多人覺得,愛是收到心愛之人的回應。”伊藤青子緩緩道。
徐有良停在原地,靜靜聽她講述。
“徐先生,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嗎?”伊藤青子用手帕從眼眶中拭去即將滴落的淚水,笑道:“我覺得,愛是,想觸碰又收回的手。”
徐有良看著眼前勉強笑著的伊藤青子,沉默許久,緩緩點點頭。
“景成怎麼還不回來啊,是不是路上遇到什麼大美人,聊得挪不開步了。”鄭嘉益焦急地踱來踱去,道:“這馬賽都快開始了。”
“你以為Jeremy和你一樣啊?”顧菲菲無語道。
“姐姐!”伊藤雅子看到從遠處走向他們的徐有良和伊藤青子,喊道。
“徐哥!”小侯子也喊道。
伊藤雅子看著神情不對勁的伊藤青子,擔心道:“姐姐,發生什麼事了嗎?”
青子立馬否認道:“沒有沒有。”
“少爺呢?”徐有良環顧了四周,看不到張景成。
“他去車裡取錢了,還沒有回來,我正打算去找。”小侯子解釋道。
徐有良擔心道:“多久了?”
“兩刻鐘了吧。”鄭嘉益看了看手表道。
“我去看看,小侯子,你在這裡陪著少爺小姐們。”徐有良焦急地往外跑。
“好的,徐哥。”
徐有良趕到車旁,看到孤身一人的榮蓉拿著一張紙,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榮小姐?”
“你是張明叔叔身邊的那位?”榮蓉看著有些眼熟的徐有良,問道。
“嗯。榮小姐怎麼隻身一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