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他還從未忤逆過師父的任何要求,他也知昨天那是師父擔心,但他很急,非常急,急到滿腦子都是安衛虛弱的樣子,實在是冒犯了。於是不太敢抬頭看向那個已經束起白絲的師父。
無極峰主走去,坐在屋內的木凳之上。威嚴不可欺。
幾個弟子都紛紛跪起。
“小六郎,你不必愧疚與我,為師想了一番,你不但是個負責的孩子,你還是個勇敢的孩子,可你之,在舍棄性命前,需得思考一番,你是否考慮了大局,你現在身上背負的是什麼,是一整個大慶的興衰!”
師父的話語徹底給了慶青當頭一棒,似是五雷轟頂般紮在耳邊,他這幾天究竟做了些什麼,怕不是得意忘形了些,離了宮中,徹底忘了自己還背負了萬萬人的家國。慶青看著軲轆在地下的那顆藥丸,狠狠紮在眼中,那好像就是一刀刺,如夢初醒。
感情不是他該擁有的東西,這回他才明白,什麼叫感情用事!他對安衛確實起了二心,可也不至於為他赴湯蹈火,丟了性命才是。想起那一幕幕,都好似一段黃粱美夢,打的慶青無法呼吸。
“師父,我......我自願領罰!”慶青磕下一頭,狠狠撞在堅硬如磐石的地磚上,靜謐的房間充斥著那一瞬的響聲。
無極峰主看了眼床上的安衛,說道:“不必了,我年限已高,罰了你們自己也跟著受罪。”
又對安衛講道:“安衛,既然受傷了那就踏踏實實留在無極峰養傷罷,小六郎今晚就啟程,先彆跟著小六郎回宮了,等傷好了再回也不遲。”
這話一出,慶青與安衛皆是一愣。兩人及其明白無極峰主是什麼意思。
安衛看不見慶青抵著的臉下是什麼神情,卻也悄然言笑回答道:“謝師叔,那我便再此再叨擾一番了。”
眾人離開後,屋內再次隻留下了安衛慶青兩人。
屋內充斥了一些奇異的氣氛,不是欣喜,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淡然。慶青端著那碗青筍粥去了安衛床邊,擠出了僵硬的笑容,客氣道:“這是無極峰才有的青筍粥,還使得必須是第三場春雨後的筍子,嫩極了,你嘗嘗。”再沒有任何動作,止乎於禮。
安衛抬眼看了眼安衛,瞧見他臉上的客氣疏離與他初醒後簡直判若兩人。於是笑著又低頭接下了這碗青筍粥,指尖不知有意無意劃過慶青的手背。
“多謝。”
慶青抽回了手,留下一句“安生養息。”後,匆匆離開這間小屋子。速度之快好比屋子裡住了什麼妖魔鬼怪。
安衛看著手裡這碗青筍粥與桌上那碗,靜靜鑰了一勺,嘗道:“甜是甜,卻也澀了,許是放久了罷。”
等到無念來收碗,發現怎麼兩人隻喝了一碗青筍粥,於是默默秉承了不浪費的原則,將桌上的那碗青筍粥端了出來喝掉,喝完還不忘砸吧砸吧嘴說道:“真好喝,一年就喝這麼一回,真甜!”
慶青從房間裡出去後,便獨自去往往天台領罰。
往天台,顧名思義,進去領罰一頓甚至比得上去往西天。師父說不罰他,可他自己過意不去,這段時間的黃粱美夢就像是根生刺,紮在慶青心臟,也紮得他頭腦清醒了。
往天台有四角,受罰之人上台前需得綁起四肢,與往天台四角相連,是為了在雷電擊落之時受罰之人逃走。
無極峰與天相連,往天台建的奇妙,是一處引雷之地,隻要有任何活物站在往天台中間,那便會引來電閃雷擊。自往天台建成以來,登上這台的人,少之又少,慶青現在便算是這其中之一。
慶青深呼一口氣,走上台前,牽起落在中央的四條鐵鏈,依次綁住了腳腕,手腕。
無極看著天上聚集在一處的烏雲雷暴,心中一驚。可剛要跑去往天台,第一道雷擊已然落下。動作之迅速,之很厲。
慶青被第一道雷擊痛的麵目全非,他還不知這往天台能引來多少雷擊,不過他堅信,這雷劈不死他。他還由黎明百姓需要守護,還有西通未打成的仗,還有對師父未儘的孝,還有.......還有等他足夠強大後才能正視的感情。
第二道雷聚齊,一瞬就從天而降,劈下。慶青險些混沌下去,但卻又無比清明,他從未如此清晰過。
無極趕到時,第二道雷擊已經將慶青傷的倒地不起,後背火辣辣的焦黑,真絲早已被雷電擊穿。整個人就這麼破破爛爛伏在往天台。
其餘四個師兄看向往天台異響,眼睜睜看著第三道雷電聚集。在那小小空曠的一片天中造起了浩瀚之勢。無比駭人。
無念首當其衝跨進往天台,卻被一記無形鋒抵住。無念看著執劍的無虛:“無虛,你就這麼看著六郎去死?”
無虛執劍,不發話。但卻死死攔住了無念。
每一個師弟他都無比關心,慶青他更是太懂了,懂他來這往天台求的是什麼罰。
無虛扭頭看去他們的師父,好像這三下雷擊打在了他身上般,白絲更是垂下,被風雨侵襲。老態龍鐘起來。
烏雲悄然散去,慶青依舊趴在往天台,死死攥住手心。他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