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青暈了三天三夜。
這三天三夜間,仿佛做完了一輩子的美夢,讓慶青不願醒來,甚至醒不過來。夢裡他依舊是大慶的小太子,是無極峰的小六郎。他什麼美夢都做了,醒來細細描繪才發現,夢裡竟是沒有安衛的存在。
慶青低頭苦笑一番。人們都常說,心之所向,夢之所望。可這夢裡,那人的影子都不見得。
木門被悄然推開,看清人形,慶青才發現那是師父,這回他才覺得,原來師父已經老了。
“師父”
無極不急不忙走去慶青床邊,撚起了被角。隻是靜靜看著床上的慶青。麵目蒼白毫無血色。
“小六郎,你不該去這往天台的。”無極沒辦法將真相講出,往天台受刑,去情根,斷情絲,是貪念俗愛的多情郎夢之所不及的地方。他實在不忍心看著自己最小的孩子去承受一輩子不愛人的滋味。那滋味,他體會過,痛不欲生。
慶青已經失去的東西太多,這一年仿佛就是他的命劫。可上了這往天台,那是會令他一輩子孤苦無依,寒冰封心。老慶帝與慶青的母後已經去了,他這輩子再能趕上的情還能是什麼,能陪著他一輩子的就隻有還未嘗過滋味的情愛了,可這孩子卻偏偏......偏偏不聲不響斷了這後路。連講給慶青真相的機會有沒給到。
下思及此,無極眼眶濕潤。粗大的手掌附上慶青光潔的額頂。細細摩挲,給足了溫柔。
“師父,我不後悔”慶青思索,這世間,有什麼不可跨越的鴻溝,隻要是他慶青下定的決心,終有一天會做到,隻是時間問題。他想與那人共白頭,就必須先苦後甜一番,但要苦的,就苦他慶青一人就好,那人金貴,就連鼇靴都要是玉底,怎麼舍得他一起同甘共苦呢,慶青又笑得苦澀。日程必須提上,戰線拉得太長,越容易出岔子,他要將兩人後甜的日子提前提前再提前。
慶青雙手取下附在自己額頂那支粗糲的手背,出聲道:“師父,今晚我就走,什麼情況我自有把握的”
無極看著他閃爍的眸子,裝作罵罵咧咧的老頭樣道:“走走走,叫你三天前就走的,非得去個破往天台,你看看都給耽擱了,下回再來我這無極峰,可彆就空手了,好歹給師父捎些金銀財寶嘞。”
這話聽的慶青樂起來,他師父本就是老頑童,真是會鬨笑話,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想要金銀財寶了,總是會逗慶青破涕而笑起來。
慶青應聲道:“好好好,我接您到宮中去,那兒金銀財寶更多。”
無極嘖一聲,一個巴掌落下,沒用力,嚇唬慶青道:“你這混小子,我就愛呆在這無極峰了”接著又長歎一氣,神色溫情,繼續道:“記得......常回家看看就好。金銀財寶師父逗你的,你康健的,再長大點兒回來,四肢齊全,就是最好的金銀財寶了,那樣才能給師父挖一挖第三場春雨的筍子,可千萬彆上了戰場回來少胳膊少腿的,乾活都不利索了倒是。”
慶青露出難色,問道:“師父......您怎麼...?”
“怎麼,想問我怎麼知道你要帶兵打仗嗎?哈哈哈哈哈,你師父我不僅精通劍術,那八卦也是精的。”無極神色稍收:“凱旋康健的回來,一不能丟了無極峰的名號,二,給我完完整整走回無極峰。”
慶青快要憋不住的淚花,假意催促著無極道:“行啦師父,記下了!您快去歇息罷。”
“欸,好好好,莫推師父呀......哎呦呦我這把老骨頭呦.....”說著說著便婆娑著淚眼出了那屋子。
慶青終於內心難藹,他什麼都懂。終於決堤,潰不成軍,從今往後,便是他單槍匹馬闖出片天來,情根深種斷了就好。
當夜,夜露最濃之時,慶青一人駕上駿馬,疾馳在蕭瑟的冷風中。就這樣一路不停歇,趕回了皇宮。
安衛這一歇腳,就是足足小半月。身子完全好的利索,隻是背脊那道劍傷,留下不深不淺的疤痕,慢慢脫落。
不由得就想到讓自己挨了這劍傷的那人。想到那人在自己床邊守著,自己才從噩夢中驚醒,沒睜起眼時,自己便被一雙結實的臂膀環繞起,溫情暖和,又嘗到嘴裡喂來的一股苦水,煩的安衛一口吐出。
沒緩過勁來張嘴罵人,一時間安衛不知道如何是好。明明,分明就是有一溫唇瓣緊貼,細細舔舐著自己吐出的水跡.......還時不時會感受到細小濕軟的舌尖,劃過皮膚。激的安衛泛起一陣激栗。甚至於呼吸都不太順暢了。他倒是不準備張開眼,他到要看看這小兔崽子要冒犯到幾何時。
未了,又是一勺苦水,安衛老老實實硬著頭皮喝下。
慶青將安衛抱的死死,就這樣挺了一番,安衛實在困卻,想要睜眼罵人,好像慶青心有靈犀一般就將他安穩放下,安衛耳感敏捷,五感本就異於常人,聽著銀器相撞的銀鈴響,悉悉索索從他的寶貝銀袋裡翻出一顆......一顆毒藥。
安衛實在沒心思裝了,無奈一擊風雪甩出,□□成力氣,撞去慶青的腹部。若他沒想來,這傻小子是不是還要再服下這藥,思及此,安衛實在氣急。
這毒藥也寶貴的,製起來及其費勁。但......竟不知,這小子有些氣性。
想起那日,安衛低頭露出一抹雨裡晴空明朗的笑容。
“安大哥,你笑什麼啊。”無程雪送來紗布露出不解的表情。
安衛擺擺手,收斂了笑意,又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