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她，但心裡想著是不是他把人家嚇著了，就好像自己是什麼會批評她行為的考官一樣。

“不用感到抱歉，亞莎小姐。” 他溫和的解釋道，“今天你應該開了一整天的會吧？我以為你會想要多休息一下。”

“叫我亞莎就好，謝謝您的關心。” 見遊沒有要指責她的意思，亞莎也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有些彆扭的避開他的目光。

“其實…我是在擔心明天的行動。” 左思右想，她還是決定如實說來。“這次阻擊火岩隊的行動是計劃裡的重要一步，釜炎鎮的大家、聯盟和大吾先生都為此做了很多準備，也沒怎麼休息好。明天我要和爺爺一起帶隊執行任務，可是我…可是我真能做好一個真正的道館主該做的嗎……？”

亞莎沮喪的捂住臉：“也許，我還是不夠格來繼承道館主的職責……”

見她想的這麼悲觀，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安慰她點什麼好，隻能勉強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做鼓勵。

“……遊先生，我能請教您一件事嗎？” 等到亞莎緩過來，她略帶糾結的請求道，但眼神中卻格外堅決，如同有著視死如歸般的架勢。

“當然，在我能力範圍內的我都會儘可能的回答你。” 遊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她儘管問。

“不知道您…能不能給我一些建議呢？” 亞莎猶豫的開口，但又趕忙補充道，“是因為您一直在跟大吾先生一起行動，而且大吾先生看起來也非常信任您，我才想到要詢問您的意見的。”

“其實不一定非要是在當道館主這方麵，我隻是想知道該怎麼才能更好的儘到自己的責任。這是我第一次參與這麼重要的行動，如果因為我而導致了計劃失敗或者有人因此受傷……我不想讓爺爺和對我寄予希望的大家失望。”

亞莎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儘管她自始至終都低著頭，但遊感覺她已經緊張的快哭了。

“亞莎。” 亞莎不明所以的抬起頭。

遊沒有回頭去看她，他依然麵朝釜炎鎮的方向。

“你覺得人生該是什麼樣的？”

“遊先生……？” 不知怎的，亞莎覺得這位前輩正在自言自語。

“是曠野啊。” 他喃喃道。

在如同劇場後台的沉重幕布一般的夜空下，遊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然而隻有微風充斥，隨後又自顧自的飄離。整座陣子陷入夜晚的沉靜，沒人開口自然也無人應答。

“沒有人從一出生就會跑，亞莎。” 他終於回頭看向忐忑不安的少女，“所有人：你爺爺、大吾，也包括我，都是從手忙腳亂的新人開始，開始慢慢一個人探索這片廣闊的天地。”

“可是我……” 遊揮揮手，打斷了她。

“你看。”

他再次指向了遠處，亞莎順著看過去。在釜炎鎮的儘頭有的隻是一座又一座的山峰，被一片黑暗籠罩，隻留下高大、又在黑夜中若隱若現的身影。

“那些隻是山丘。” 她還是不太能理解他的行為。

“是啊，隻是山丘。” 遊輕聲笑了笑，在這個寂靜的氛圍下顯得有些突兀。

“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事物。哪怕隻是天邊的一片雲。” 他衝依然不解的少女眨眨眼。“做一片雲、一棵樹，又或者一棟房子。隨你喜歡，它不一定要是座山。”

“……”

“當然，就算你仍舊想要做一座山，不同的山也有不同的形狀。人也一樣。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行事風格，你沒必要去模仿彆人。沒有誰和誰是一樣的，也沒有誰能完完全全成為誰。”

遊靠在欄杆上，神色平淡，但又透露著柔和的看著愣神的亞莎。

“你應該像不懼寒風和酷暑的傲骨燕一樣，乘著風，飛往你的山。”

你也是一樣。他在心裡默念，像是在說給十幾歲的自己：‘要找到你的山’。

“……” 亞莎攥緊了拳頭，沒有說話，手指用力到將布料捏出層層褶皺。遊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打算去赴約。

走廊裡橘黃色的燈光被黑夜包裹，隻能勉強籠罩這一小段路，女孩的影子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黑色的裂縫，被刺眼的光亮擠的瘦弱不堪。亞莎一個人站在燈下，像是一艘被裹挾在暴風雨中的小舟，隨著風浪搖擺不定。

“遊先生，請等一下…！” 在他即將消失在轉角處時，亞莎從背後叫住了他。

遊回過頭，少女還站在一開始的位置，隻不過這次燈光照亮了她的正臉。這是她今天晚上第一次直視他。

他停下腳步，等待著女孩說話。亞莎在走廊的另一端緩緩彎下腰，朝他深鞠了一躬，鮮豔的紅發垂落在她頸側，依舊張揚無比。他們誰也沒再開口。

X

路邊的燈熄滅了，遊獨自一人走在過道裡。所有人都尚在安眠，月光透過窗戶在地麵上撒成一片。忽的，一片陰影掠過，短暫的將光亮掩去，他立刻抬頭去看。然而留給他的隻是高懸在空中的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