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的正中央放置著一張大圓桌,並幾條長木凳,四周堆放著一些雜物,角落裡還有新鮮出土的個頭碩大的荸薺和馬鈴薯晾著,東西多而不顯淩亂。
不過屋子陳設怎麼樣他不是很在意,畢竟他看中的是房子的宅基地,麵積大,位置也好,剛來村裡的時候他一眼就相中了。
與此同時,朱立娟進了廚房,架起爐子燒水。
等水開的時候,朱立娟望著爐子出神,她想提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機會說出口,不過還有兩天時間,還來得及就是了。
想著回到這輩子的節點這麼奇妙,老天爺就像是看不過去她上輩子的苦難一樣,給了她機會重新來過,這輩子做出的選擇不一樣,她和陳荀的結局也會不一樣了吧。
她和陳荀兩個都不是偷奸耍滑的人,憑借著上輩子的經驗還有努力,日子總歸不會過的比上輩子更差了。
朱立娟就這麼胡思亂想著,直到爐子的水開頂著爐蓋發起“咕嘟咕嘟”的清脆聲音,她才猛然驚醒。
朱立娟抽掉柴火,從櫥櫃裡拿出茶葉罐,又把熄火的爐子提起來,來到廳堂。
廳堂裡,陳荀三個人圍著大圓桌胡天海地的聊到深圳這兩年的變化。
馬老板興致高昂地說道:“我兩年前剛來深圳的時候,深圳還沒幾家工廠呢,你看看現在,到處都在建房子建工廠,到處都是人啊。”
說到這裡,馬老板掩飾不住得意:“那時候哪裡能想到我一個鄉下來的農民會有今天呢,你看現在我有一家工廠了,幾十個人每天不停地踩縫紉機,衣服做出來不愁賣的,走出去彆人也叫我一聲老板了。這錢啊,是嘩嘩地往你懷裡鑽。”
陳荀聽著馬老板大談特談他的生意經,眼裡有些意動,不過看到妻子進來又收斂了。
他起身接過爐子和茶葉罐,打開茶罐抓了把茶葉丟進茶壺裡,滾燙的開水衝進去,茶葉瞬間上下翻滾,隨著水汽飄來茶葉特有的清香味,給眾人沏茶,朱立娟則順勢往陳荀坐著的長木凳上坐下來。
說到做生意,馬老板興致很高:“我們是趕上好時代啦,這裡遍地黃金,站在風口上錢就朝你飛來。這年頭啊,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靚仔,我看你很有成算的樣子,沒想過自己做點生意啊,種地能賺幾個錢噢,也就糊口啦,我教你怎麼做生意啊。”
“……”朱立娟看著馬老板喝了茶就跟喝了酒一樣嗨,心想著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馬老板這麼不穩重,話也太多了。
陳荀倒是還好,見多不怪的樣子:“多謝馬老板的好意了,我暫時沒這個打算。莊稼人離不開地,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馬老板猛吸了幾口煙,這後生仔有點難搞噢,說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半響,馬老板搓了搓手,決定再試一次,還是把話題轉到了房子上頭:“後生仔,這房子的事你想好了?就沒有一點商環的餘地?”
陳荀搖了搖頭,答案還是沒變:“我們不賣。”
頓了頓,似是覺得這樣直接拒絕太不給人臉了,又道:“不是錢的問題。說實話,馬老板,不管你願意給多少錢,這房子我都不會賣的。這是我家傳下來的祖宅,老祖宗留下來的房子到我這就斷根了,根都沒了人就像浮萍,心怎麼能定下來呢。以後我也沒臉見祖宗了,再說了,老祖宗九泉之下也不會答應的。”
陳三伯聽到這話,眼皮子跳了跳,看著陳荀一本正經的樣子也是無語,這小子真能扯啊。
這房子滿打滿算也就是從他爸,即陳荀爺爺那輩建起來的。
老爺子那時候看著幾個兒子都成家了,想著不管是當時還是日後,一家子擠在一起不是個事,遲早要分出來的。早點分出來他和老婆子還能少操點心,享享福。
遂大手一揮,和幾個兒子分了家,又向村裡的支書給兒子每人申請了宅基地建房。
但陳荀家是麵積最大的,概因陳荀他爸是家裡長子,承擔著給老爺子兩口子養老的重任,所以除了現在陳荀家住著的幾間屋子,老爺子那會子考慮到陳荀這個孫子日後成家立業,也給陳荀他爸申請了宅基地,也就是現在屋後被陳荀圍起來的院子。
前院又有一百平米左右,幾間屋子加起來就很可觀了。
但那時候幾個兒子都要建房子,又分了家,老爺子也沒什麼錢了,隻能把主屋推到重建,申請的宅基地就這樣空置下來了,打算以後有錢了有需要了再建的。
所以陳荀家這房子真沒祖宗什麼事,頂多是幾十年的老房子。
但馬老板這個外人不知道啊。按照陳荀這麼一說,他再糾纏就沒意思了。
他歎了口氣,現在在深圳想買塊合心意的地還真不容易。
他雖然小有身價,但也不是有錢到可以隨心所欲地想買就買不在乎錢,尋思著鄉下的地便宜,鄉下人又不了解政策好糊弄,說不定就走狗屎運買塊好地呢,哪想到大家都是人精。
馬老板想買私人的地建房子,一是他趕上了政策出來的好時候,早早就下了海經商吃上了改革開放的紅利,在深圳也是個不大不小的老板了,他想早點在深圳有房有戶口能夠安定下來。
以後深圳人越來越多,地總共就這麼點大,說不準什麼時候就不容易落戶了。
二是羅湖現在的房價真心不便宜,他雖然略有薄財,但也是窮苦出身,家業打拚不容易。何況同樣的價錢,羅湖的房子沒這麼大。
南山這邊彆看現在彆看發展沒羅湖強勢,崛起來是遲早的事情,不說邊上有個蛇口工業區,以後隨著福田那邊的發展,南山也要順勢起來的。
生意人嘛,多少有點政治敏感度,馬老板很看好南山這邊。
馬老板不信邪,想著陳荀這條路走不通他就換條彆的路子。實在不行多找幾個人的買下來拚一拚不就夠大了嘛。到時候幾層高的小洋樓建起來,風風光光的。
因此他無奈地道:“強扭的瓜不甜,做買賣嘛,還是要講究你情我願,後生仔既然不願意,我也不好強人所難。那這事就這就算了,你就當我沒提過吧。”
陳荀鬆了口氣,馬老板願意放手再好不過,不然一直不停地找過來,日子久了心裡也煩的:“馬老板做事大氣,也難怪事業這麼紅火了。”
馬老板也不謙虛,對陳荀的誇讚大方地收下了,還不忘回捧:“後生仔也不錯,沉得住氣,你很有搞頭嘛。”
陳荀笑了笑:“多謝馬老板高看了,比起來馬老板,我還差得遠了。”
幾個人當下又互吹了一番,飲了幾盞茶,馬老板才告辭。
朱立娟在一旁從頭到尾就看著不說話,就當個端茶倒水的工具人,看著陳荀和馬老板有來有回的打交道,然後陳荀送客,把馬老板和陳三伯送出院門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