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春晝(中) 畫陣!(2 / 2)

我嚇了一跳,隻見那火神的小指竟生生接在了我的右手小指旁邊,我大叫一聲,想將它拔下來,可那手指像在我手上紮了根,說什麼都不肯脫落。

我急得直跳腳,脫口喊道:“楊公子!楊公子快來幫我!”

珊瑚姑娘也驚掉了下巴,她忘了自己是狐身,兩條腿直立起來,尖聲叫道:“哎呀!這手指一定是聽見了咱們要扔了它,害怕啦!”

聽了她的話,我可真是悔不當初,恨不得抽自己的兩嘴巴,乾什麼嘴這麼賤呢!

“嗚嗚嗚……我不要做這六指怪人……嗚嗚嗚……”

珊瑚姑娘定了定神,趕忙道:“白姑娘,這火神手指上附有神火,你疼不疼?燙不燙?”

我哭喪著臉:“不疼,也不燙,什麼感覺都沒有……”

珊瑚姑娘鬆了口氣,右前爪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那就好,那就好,醜是醜些,唉,看來我實在不該偷偷吐了它,這下傳揚出去,我的一世英名啊……”

她要麵子,寧可忍受這手指在腹內燃燒幾百年,也不肯服軟吐掉,這下子要讓族人知道自己偷偷吐出來,真覺得比死還難受,不由得失魂落魄,愁眉苦臉。

我深悔自己不該亂管閒事,現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後戴著這麼一隻可怕手指,可怎麼見人,不由得愁眉苦臉,失魂落魄。

於是我們一人一狐,相對而坐,唉聲歎氣。

夜半三更,我輾轉難眠,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落荒而逃。

我自己是孤兒不假,可我師父還有親友在世,這九族還包括了鄰裡街坊,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呢。朱厭之禍並非我惹來的,但終歸因為我要牽連他人,若有人因此受害,我這輩子都會寢食難安。而且,難道真的要香兒和我一輩子呆在這深山裡見不得人麼,我們究竟是人類,不是狐族。

我將香兒的物事留下,隻帶走了師父的驅邪之物,我若去冒險一試,最多丟了性命,畢竟不會牽連彆人。

我深一腳淺一腳,摸著夜色穿過山林走回長安,走了一夜半天,總算走到了宮門。

我稟明來意,聖皇召見。

“你已經準備好了?”聖皇高高在上地俯視我,表情沒有絲毫波動。

“小女子勢單力薄,需借千牛衛之力。”

“準。”

“此異獸喜食玉器,請賜小女子玉器作餌。”我不敢在大殿上說出“朱厭”兩字,此事為女皇忌憚之事,絕不可張揚 。

“準。”

“小女子需在一片開闊地做法設伏,還請聖人安排。”

女皇沉思片刻,道:“婉兒,將含元殿附近宮人摒退,就讓真人在殿前做法。”

那女官應下。

等那女官安排好了宮人,便帶我去了含元殿。

聽說這含元殿是舉行國事大典之所,我放眼望去,隻覺得這含元殿實在是巍峨壯麗,氣勢如虹。單是見這威嚴氣勢,便足以讓我這一介布衣發自內心的敬畏。隻可惜這般壯麗的地方,卻要成為我喪命之所了。

“不愧是千官望長安,萬國拜含元。”我輕輕呢喃道。

“有功夫看風景,不如趕緊想著怎麼辦事吧。”那女官冷冷地說。

唉,像她這般尊貴的人,怎會了解我這種將死賤民的心情呢。

閒話少敘,我心中估量下這殿前廣場的規製,在心中打了個草圖,便掏出最粗的朱砂筆打算畫陣。

“你在乾什麼!”那女官忽然尖聲叫道。

“畫陣呐!”此時午後熾氣最盛,那白色的大理石晃得我眼花,聽她這樣問,隻得眯起眼睛看她。

“這可是含元殿!含元殿呐!”她瞪著我,那表情簡直就像是我把這陣畫在了皇帝的龍袍上。

“我知道啊,可是不畫陣,我怎麼擒那凶獸呢?”

她似乎被我噎住,匪夷所思的看著我,終究不發一眼,渾身僵硬地轉過身去。

“哎!禦史大人啊!我這朱砂不夠,你能不能給我弄缸朱砂來,越多越好。還有,我這筆太細,你能不能給我拿把墩布來!”

光腳不怕穿鞋的,我一個快要死了的人,還有什麼好怕,乾脆使喚起這女皇的貼身女官來,想起這也算我人生的光輝時刻,我竟覺得十分過癮!

她渾身僵硬,連頭都沒回,隻是腳步稍稍一頓,四肢更加僵硬,也沒有回答我,似乎覺得與我多說一個字都會折壽,趕緊走了。

“哎!您可快著點!萬一下了雨,我那符泡了水可就不中用了!”我高聲叮囑道。

那個身影似乎微微栽了一下,隨後雙手攥拳,竟發起抖來,也不知道是被我氣的還是覺得天冷。

不過,反正我都快沒命了,管她呢,就當她是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