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危若安(下) 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2 / 2)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有些遲疑,又有些堅定:“不,你不會死。”

她抬頭向那個人看去,竟是那個殺父仇人,將她抱在懷裡,用厚厚的衣服包著。

這個寒冷的冬季,她竟覺得有些溫暖。

那個人說到做到,帶她去看了好幾個大夫,竟然真的把她醫好。

他就這麼一路抱著她,走過春夏秋冬,花了一整年的時間,像父親一樣照顧著她,卻從頭到尾,隻跟她說過這麼一句話。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自己的父親,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救她。

等到她養好了身體,那個人把她托付給了一個無兒無女的鄉下農戶。

“這是我妹子,勞您照顧好她。”他給了那農戶一枚玉牌,那是他身上僅剩的值錢物,她的病已經耗光了他所有的錢財。

“為什麼?”他走的時候,女孩終於忍不住問道。

他沒有回頭,隻是稍稍停駐了片刻腳步,似乎在想該如何回答,最終卻還是決定回以沉默。

“白姑娘,這是我的殺父仇人,我是該報仇的吧?”

她講完了故事,那個男人也停止了呼吸,可我還是不明白,如果她真的那麼恨他,她為什麼還會流淚呢?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殺你父親了嗎?”我問道。

她淒然一笑,道:“那件事啊,因為我父親做不良帥時,曾經害死了他的家人,”她纖細蒼白的手指緩緩撫摸著他的臉頰,眼神中流淌出無可抑製的悲哀:“我師父教我的,斬草要除根,他不該留我性命。”

如果你的仇人,恰巧又是你的恩人,該怎麼辦呢?

“白姑娘,你知道是什麼讓我最難以忍受,是我連恨都無法純粹。”

她的眼神又變得冰冷,手慢慢向插在他胸口的那把短刀伸去:“你們知道嗎?剛剛,他竟然一眼就認出我來了,他竟然想跟我說話,如果他說出什麼溫柔的話語,我該怎麼原諒無法下手的我呢……”

她將那把短刀拔了出來,放到眼前細細打量,我忽然有些擔心她會在下一刻把那把短刀插進自己的胸口。

“你殺了我爹爹,你殺了我爹爹!”

忽然,那小屋裡衝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緊握著一把刀,向那女子撲了過去。

那女子身手了得,哪會那麼容易中招,她一把扣住了女孩的手腕,厲聲喝道:“你是誰?你跟他什麼關係?”

我也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她是無辜的,你不要傷害她。”

那個小女孩麵無懼色,大聲道:“我是爹爹撿回來的,你殺了我爹爹,我要殺了你!”

那女子突然如遭重擊,身子晃了晃,半晌才穩住心神,嘴角彎了彎,道:“好啊,可你現在可殺不了我。”

小女孩被她攥住手腕,掙了幾下沒有掙開,倔強地道:“等我長大了,自然殺得了你!”

那女子神色漸漸溫柔,點點頭道:“好,從此你就跟著我吧,等你本事比我大了,再來殺我。”

多奇怪的女人啊,方才她明明說應當斬草除根,這時候卻甘心收養了這個視她為殺父仇人的女孩兒。

我實在不明白,隻希望這場仇恨到此為止,那個女孩不要繼承那種可怕的悲傷。

“真美啊,夕陽。”我和小山在山坡上坐了一會,這樣美麗的夕陽,也不知道那兩個沉迷複仇的女人有沒有心情欣賞。

“小芙姐姐,我可以……我可以恨我阿爺嗎?”小山忽然道。

我一怔,轉頭看去,竟發現小山已經哭了。

“我是不是不可以恨我阿爺?可是要不是我阿爺,阿鯤也不會死,我可以替阿鯤恨他嗎?”小山的眼淚順著臉頰滴在衣襟上,她的眼淚沒有變成珍珠,阿鯤死了,就算他的鮫珠能讓小山複活,也不能改變他已經死去的事實。

我該怎麼回答呢,我難道能讓一個小女孩兒恨自己的父親嗎?但是愛或恨能因為“可以”或是“不可以”這種理由改變嗎?我該說點什麼能讓這個可憐的孩子輕鬆一點呢?

我將她抱在懷裡,撫摸著她柔軟的頭發,道:“你可以恨,但是要放過自己,因為阿鯤就在你的身體裡,你要代替他好好活下去。”

小山在我的懷中哭泣,我凝望著遠方的晚霞,希望時間能醫好這個孩子心中的疤痕,因為“怨恨”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我不知道這種回答算不算好,我很想問問楊公子,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呢?

我打定主意,等楊公子回來的時候我就去偷偷問一問他,不過他實在回來的太快了一點。

明明今早他剛出門,我晚上和小山回家的時候,他竟然已經坐在我家的房頂上等我了。

“白姑娘!”他站在屋頂上,遠遠地向我揮手,他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鑲金邊曳地長袍,手上的竹扇也換成了白玉骨扇,還真是有幾分仙風道骨。

不過這個鶴骨仙姿的家夥站在屋頂上,笑容漫溢的樣子實在不夠出塵脫俗,連小山都忍不住笑了。

我一下想起早上答應他買酒的事,神情瞬間有些尷尬,今日事忙,這酒我還沒來得及買呢……

我臉上的尷尬引起了他的懷疑,他如一陣風樣卷到我眼前,狐疑地道:“白姑娘見我怎麼這樣不高興,難不成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我撇了撇嘴:“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到底有沒有認真幫我辦事?”

楊公子嘴角不屑地一卷:“沒良心的小東西,我楊某可是找了你們道教祖師爺元始天尊,給你討來了這天書一樣的東西,上麵還有人家神尊的親筆簽名呢。”

我一伸手:“給我看看,你要是騙我,我可是能看出來的。”

楊公子一抱手臂:“那個先放一放,你先告訴我,今天到底做了什麼虧心事?”

“才沒有,要你管!”

“小山,好孩子,白姑娘今天是不是去見了什麼男人?”

小山連忙擺手道;“沒有,我們剛才隻是幫一個姑娘去找了一個男……”

“我就知道!白姑娘!你怎麼能見到一個男人就芳心暗許呢!你還小,不懂這外麵的男人都是狼啊!”

我的臉騰地紅了,這個家夥無論穿什麼都沒用,永遠不會像個正經神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