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走嗎？”我猶豫著問。
“不會，我哪兒都不去。”
我用皇上賞的五十金盤了間鋪子，門臉雖小，但正合我的心意，這鋪子緊挨我家院子，有了這鋪子我以後出攤再也不用雨打風吹。鋪子裡賣些靈符觀音財神像什麼的，雖然確實有些招搖撞騙的嫌疑，不過來買這些東西的人，大多也不過求個心安。剩下的地方還挺大，我就擺了幾張桌子賣賣茶，沒想到這茶倒是挺受歡迎，讓我頗有些苦惱，我改行倒沒什麼，可也太對不起師父的栽培之恩……
這天下雨，鋪子裡冷冷清清，除了青冥綣在架子上打瞌睡，店裡連一個客人都沒有。
青冥是我給小獄龍起的名字，楊公子也擬了好些名字給它，但我懷疑他絕對沒安好心，起得那都是些什麼名字啊！
“古人雲：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不如叫‘公公’！”
“不要。”
“古人雲：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白姑娘，我覺得蚯蚓身上有很美好的品格，不如就叫它‘大蚯蚓’！”
“不要！”
“常言道：辟穀曾吞日月華，春風不老聚三花。我看‘辟穀’這名兒也不錯！”
“……”
我給青冥盛一小碟清水，它睡著的樣子很可愛，我輕輕摸摸它的頭，它打了個嗬欠，又睡著了。
這麼可愛的小龍，可惡的楊公子居然打算叫它“屁股”，想想我就生氣。
“姑娘，外麵雨大，借你這地方避避雨。”一個細瘦蒼白的男人走進來。
我點點頭，想招呼香兒上茶，回頭一看，香兒正打瞌睡。
我又想招呼楊公子燒點水來，伸頭一看，楊公子也正在打瞌睡。我十分無語，看來下雨天隻適合睡覺，不適合工作。
我尷尬的笑笑：“客人慢坐，我去燒水……”
他羞赧的搖搖頭，我見他衣衫顏色已褪，不起眼處打了幾個布丁，想來怕是囊中羞澀。
“雨天冷清，我請客人喝茶。”我把茶壺燒上，笑道。
那男人有些難為情，大約也是覺得尷尬，沒話找話道：“姑娘是否聽過‘烏雲閣’？”
“烏雲閣？”我搖搖頭：“那是什麼地方？”
那男人笑道：“傳說長安有個烏雲閣，能實現人的願望。姑娘竟沒聽過麼？”
“確實沒聽過，客人有什麼願望，小女子略有些通陰陽的本事，說不定能幫上忙呢。”
那男人搖搖頭，說道他姓林，名懷歸，本也是朝中重臣之子，但女皇臨政以來，父親不願改弦更張，竟一口氣上不來，慪氣慪死了。他自小體弱多病，父親留下的家產不幾年便被他看病吃藥花去大半，現下已經是窮困潦倒。
“我倒沒什麼，隻是可憐了妻女，跟著我受罪。我妻子芸娘，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現在卻要為貼補家用，日夜不停的織布，唉，若是真有烏雲閣，能解我家拮據之苦就好了。”
原來他是缺錢，這我就幫不上忙了，可是難道那烏雲閣就能給他錢嗎？
“這世上真的會有實現人心願的店嗎？”我遲疑的問道。
“聽說這烏雲閣是一隻八尾黑貓所開，它隻差一條尾巴就可以飛升成仙，所以才開了這了不起的鋪子來積功德。”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不過這也要講緣法，隻有有緣的人找得到呢。”那男人歎息道。
“彆灰心，我也幫你打聽，說不定過一陣子就能找到啦！”
那男人聽了我的鼓勵，爽朗的笑道：“那就借姑娘吉言了，不管怎樣，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想要給我妻女幸福。”
過不多時，雨漸漸停了，那男人便離開了。
我被他的話深深感動，很想幫他一幫，思來想去，記得師父以前會把長安的一些傳說奇事記下來，說不定就記了這烏雲閣的事呢，那本子我收在哪兒來著……
“你乾什麼呢？”楊公子笑眯眯問道。
我正翻箱倒櫃，找得滿頭汗。聽見他問我，隨口問道：“楊公子，你聽過烏雲閣嗎？”
楊公子給我遞上手帕子，輕輕為我搖著扇，說道：“你真的相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嗎？”
我一愣，忽然覺得確實有些古怪。
“白姑娘，你師父去世後，你靠什麼為生呢？”他溫和的問道。
“額……不下雨的時候，我會去山上撿柴，還幫彆人洗過衣服，幫酒樓打雜，嗯……還……嗯……”說到那時的事，我有些羞愧，低下頭不再答話。
“你還倒過夜香，人家見你年紀小，還常常多給你些銀兩，是不是？”
神是不是都像他這樣無所不知呢，那樣不堪的過去，他也都知道麼……
他摸摸我的頭，柔聲說：“白姑娘是個腳踏實地，努力生活的好姑娘，不僅養活了自己，還收養了香兒，這是很了不起的。”
他不覺得我很丟臉嗎？我偷眼看他，他的目光溫柔，看不到一絲鄙夷，我忽然心裡覺得暖暖的。
“但是剛才那個人，隻想著要找個虛無縹緲的地方實現自己的欲望，嘴上說著好聽話，實際上不過是想不勞而獲而已。”他一針見血的說。
他說得有道理，可殘酷的真實總是讓人失望，我寧願相信那位相公是個疼愛妻女的好人，也希望這世界上真有一隻實現人心願的八尾貓。
“這麼說，並沒有烏雲閣嗎？”
“嗯……”他歪著頭想了想，笑道：“如果有，白姑娘想許什麼心願呢？”
我認真的想想，先前我的願望是殺大蟒蛇，可現在大蟒蛇正綣在我貨架子上打瞌睡呢，而且香兒也沒有中什麼蠱惑……再之前的願望是可以吃燒雞……再之前……
“好像沒有……”
他笑起來，說道：“白姑娘是個知足的人，那很好。就算有，也不要想著去那種地方。”
我點點頭，我的家人都在，身體安康，衣食無憂，我實在是個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