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是伴著冬日的夜風，來到我店裡的。

“姑娘，你能幫我找找我的孩子嗎？”

隔著搖曳的燭火，我看見她身形瘦消，臉色蒼白，雖舉止落落大方，卻寒酸樸素，似乎是個落魄千金的模樣。

一陣寒風吹進來，這屋子裡比先前更冷了。

“姑娘，能求你幫我找找我的孩子嗎？”她臉色顯出求肯的樣子。

我有些猶豫，終於還是點點頭，指指旁邊的一把胡椅：“坐吧。”

小白公子十分乖覺的端出碗熱茶來給我，這麼個寒冷的冬夜，隻有熬夜讀書的他和楊公子還沒睡，放下熱茶他便緊張地躲在楊公子身後。

“多謝姑娘。”她微微施了一禮，她頭上插著一隻玉簪，低頭時露出縷縷白發。

她講起她的故事，原來她姓李，乳名千金，想來她的父母定視她為掌上明珠，才取了這麼個珍貴的名字。

年幼時她也確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養尊處優，花容月貌。或許是太過天真爛漫，才會在一次憑欄弄梅時與一個騎馬的過路人一見鐘情。

“那天春光明媚，微風輕拂，我的風箏掛在了梅樹上，他隔著短牆遞還給我，就這麼片刻的功夫，我就再也忘不掉他。”

她說起那個心上人，語氣溫柔繾綣，可不知為何，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時我爹娘已把我聘給了尚書之子，可我心裡既有了他，自然不該嫁給彆人。”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我插口道。

“叫什麼呢……他……我的夫君……叫什麼來著……”她眼中顯出迷茫的樣子，我心中不安的感覺更強烈了，連楊公子和小白都在一邊認真聽著。

“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我就跟他回家去了……再後來……”

“你跟他私奔了？”楊公子冷靜地說。

“嗯，是……我那時想著，他總會待我好的……他那時待我也確實是很好的……”

她沉默許久，我猜，那個待她很好的人，大約後來變了心。

“後來的事情，我記不大清了。”她終於開口，抬頭對我抱歉的笑笑。

我點點頭，鬼魂總是這樣，隻能記得自己想記得的事情，或許她連已經死了這件事都忘記了。冬日的寒風中，她的衣衫濕淋淋永遠無法烤乾，搖曳的燭火下，她甚至連影子都沒有。

“那孩子呢？”我問道。

“我的孩子丟了，姑娘，你要幫我找到我的孩子啊！”她說著，嗚嗚咽咽地流下淚來。

“好好好，你彆哭，跟我說說他是男是女，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生辰八字……”她茫然地看著我。

我心下一沉：她不記得孩子的生辰八字了……

“那孩子的名字？”

“名字……名字……”

“小芙，我看李娘子衣衫單薄，像是春夏打扮，身上有水……我們可先從她夫家打聽線索。”楊公子插口道。

原來如此，我們可以先打聽夏天落水而亡的婦人嘛，隻要先找到李千金的夫家，自然就能找到她的孩子了，楊公子真是聰明！

“楊公子！還是你最聰明！”我拍掌讚道。

小白公子也道：“小生會些丹青，願儘綿薄之力。”

“多謝姑娘！姑娘，我身無長物，唯有此物是我夫君與我的定情之物，還算值些銀兩，便給姑娘做謝禮吧。”她拔下頭上的玉簪，想遞給我，那玉簪上雕刻著一隻紅頭鳳，堪堪稱得上精致秀雅。

我卻連連搖頭，鬼魂的東西，我是斷不敢收下的。

楊公子卻接過那隻玉簪，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笑道：“當真是無巧不成書，小芙，明日我帶你去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