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騙子。”
那個華服女人皺著眉頭,又像是聞到什麼惡臭的東西一般,嫌棄的從嘴角擠出這幾個字。其他姑娘見了她,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一向直言的文秀姑娘也隻是撇了撇嘴。我見此情景也隻好低下頭,拂塵一擺,閉口不言。
誰知那女子竟冷笑一聲,扔下一張字條來。
“你倒說說,這八字的主人如何?”
唉,我心中暗暗發苦,若是說得不對,這女子怕是要叫我難看。
“嗯……此人是個金箔金命,天生貴族,與皇室有緣,可……可……嗯……可金箔畢竟是薄金……隻怕……隻怕福薄……”
那女子皺皺眉頭,用手帕輕輕擦拭一下眼角,我暗舒一口長氣,看來不會挨罵了,誰料想她又寫下另一行八字。
“丙寅庚辰乙亥癸酉”
丙寅屬白虎,木生火相生
癸酉出五鬼,火生土相生
庚辰乃天刑,土生金相生
乙亥為勾陳,金生水相生
便是計算也不會有這樣完美的五行命數,便是計算還不會有這麼極致的極凶命數,‘這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我心中莫名升起了這樣的感覺。
“此人乃是爐中火,就如池中蛟龍,苦於不能入海,總有千般本事,奈何時運不濟。”我定了定神,強壓下心中那些不詳的念頭,儘量撿些靠譜的話說說。
“哈哈哈哈。”她大笑起來,眼神中透出灼人的輕蔑,“五郎,快來,聽聽這位白真人給你批的八字。”
一個男子從柱後繞了過來,笑道:“五郎倒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本事。”
那個男子身材修長,皮膚白淨,鳳目含情,眉長入鬢,嘴角帶笑,與挺拔如鬆的楊公子相比,帶了幾分媚俗輕佻。
這樣諂媚討巧的人,自然不會是胸懷大誌之人,也不會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我聽了微微一震,公主?太平公主?
公主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姑娘們低聲談笑著,相互簇擁著來到暖閣中,那個滿臉嫌棄的公主坐在上首,文秀姑娘陪我坐在最角落。
“白姑娘,真是對不住,讓你受委屈了。”文秀姑娘低聲道。
我見她願意陪我坐在下首,又真心實意向我道歉,覺得心中暖暖的,忙笑道:“文秀姑娘見外了,誰能料想到會有這等事呢。”
李文秀搖搖頭剛要說話,卻聽上首那位尊貴的公主懶洋洋地道:“今日雪豐,不如我們以雪為題,作個撚字為歌的把戲。”
我低聲問文秀姑娘道:“什麼叫撚字為歌?”
“白姑娘沒玩過這把戲,不知道也不稀奇,”文秀笑笑道:“在場女賓隨意擬幾個關於雪的題,才子便抽取自己喜歡的題,現場填詞作歌為興罷了。沒什麼意思,若不是因著仲元,我是從不愛來的。”
她說著,擔憂地向鄰桌望去,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蘇公子正僵硬地坐在一群紈絝中,他青衣素服顯得十分格格不入,大約是憑著文秀的麵子,才能勉強受邀。
我朝考進士,名聲極為重要,蘇公子想要在一眾名門之後中脫穎而出,貴戚提攜十分關鍵,若是得到皇親國戚的青眼,討上幾句誇讚,往後自可以此為憑打響名聲,再多出席幾次這樣的宴會,在高官顯貴中混出個臉熟,總能得到主考官的些許關注。
丫鬟們侍候紙筆,連我也分到幾張梅花小箋,我對詩文一竅不通,想來早起看到小白在書桌上寫了一首‘夜雪’,便乾脆在紙上把這夜雪寫了上去。
文秀早想好了題,寫了‘聽雪’,‘落雪’,‘暮雪‘幾個題。想來她二人早有準備,隻待蘇公子在這宴會上大放異彩。
梅花小箋被丫鬟們依次收齊,交給那位懶洋洋的公主,公主大致翻了翻。嘴角一撇,露出一個嫌棄表情,丟出去幾張看不上眼的,把剩餘的小箋讓丫鬟盛了,遞給在座的各位公子。
本來這種玩法,應該弄個曲水流觴才是,把簽子放進酒盅,順著流水放下去,大家依著水流而坐,撿自己相中的簽來作詩。不過今日下了雪,流水已經結冰,隻能由丫鬟將詩簽依次傳遞給大家。
拿到題目,紈絝和才子便涇渭分明起來,有的公子連看也不看梅花箋,直接向下傳去。有的公子隻顧飲酒,梅花箋傳到手裡都不知道。有的公子則挨個梅花箋仔細挑過,將自己看中的一並摘下。我見蘇公子位置靠後,這麼下去恐怕文秀姑娘寫的幾個題會被其他人挑走,隨著梅花箋越來越少。文秀姑娘也越來越坐臥不安,心急如焚。
梅花箋隻一盞茶便傳到蘇公子麵前,隻見蘇公子一一翻過,終於揀出一個,抬頭對文秀一笑。
文秀終於長舒一口氣,放心下來。
“嘻嘻,能得到文秀姑娘的芳心,蘇公子上輩子究竟乾了什麼好事啊。”我不由笑道。
“哎呦,哪有啦!”文秀俏臉飛紅,一掌拍在我肩上,她手勁真大,我差點一頭栽進果盤裡。
公子們開始吟詩作歌,幾個舞姬飄然而至,隨著鼓點舞動身姿,公主也終於不再那麼膩煩,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時而還調侃幾句。
後來大約是喝得興起,竟然越來越毒舌起來,開始隻是挑剔人家的詩詞歌調,後來連長相身段,衣著配飾也統統不放過,使得每個被迫上場的舉子無不膽戰心驚。
“哎呀呀,瞧你這肚滿腸肥的樣子,若是挨上一刀,隻怕流出來的是油不是血吧!”
“嘖嘖嘖,看你這一臉菜色,連飯都吃不起,還來作什麼詩,吟什麼歌。”
“了不得了,猢猻會說人話了,那個什麼大神兒,還不快來捉妖。”
她這副樣子,真還不如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