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愛難明(四分之三) 木匠的前生……(1 / 2)

紅月緩緩升起,卻無法帶來哪怕一點溫暖,雷矽知道,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月亮。

他已經記不起這是第幾次在荊棘山上醒來,一千次?兩千次?說不定有一萬次了。

身邊的人也醒了,開始動身向山頂奔跑,雷矽懶得動,索性就這麼躺在荊棘之中,反正最後等到那輪血色的滿月落下去後,這裡的一切還是要被洗孽海吞沒。

洗孽海的海水會融化吞噬到的一切,直到他們變成一灘血水,然後第二天,他們又會再在這荊棘山上醒來。但是每個人仍然抱有一絲僥幸,或許爬到山頂,便不會被洗孽海吞沒。

誰知道呢,往往還沒到山頂,大家已經打成一團,究竟有沒有人達到過山頂,誰也說不清楚。

一個熟悉的人從雷矽身邊跑過,打赤的腳掌在荊棘上留下一串血珠。雷矽認出了他,那是比自己早二十年死去的叔父。

雷矽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隻有五歲,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命令雷矽代替他的兒子去羅國充當質子。

他沒有拒絕的權利,於是第二天,他便和母親坐上了去羅國的馬車。

他的母親翎姬是個剛強的女人,抱著幼小的他,指著雷國的都城對他說:“矽兒,你記住,雷國才是你的故鄉,你長大一定要回到這裡來,拿回你應有的東西。”

五歲的他茫然地看著母親,問道:“我們去了羅國,還能回來嗎?”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一定要回來。”

雷矽沒有辜負母親的希望,他十五歲的時候,羅國遭遇內亂,他趁亂逃回了雷國,他沒有車馬,母親也早已死去,但是他記得母親的話:“不惜一切代價,奪回屬於他的東西。”

。。。。。。。

幾個人從荊棘山上栽了下去,上麵打鬥得狠了,便常有這樣的事,雷矽習慣了,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雖然他也曾是在其中打來打去的一個,本來嘛,這荊棘山上的死魂生前都是些君王,誰都想成為權利頂峰上的人。

雷矽也曾經是。

他小的時候曾抓到過一隻兔子,雪白雪白,十分可愛。可是那隻兔子總是想從他身邊逃走,翎姬問他:是不是真的那麼喜歡這隻兔子。

雷矽點點頭。

翎姬便折斷了那隻兔子的雙腿:“矽兒,記住,喜歡的東西要不惜一切代價得到。”

所以雷矽想要得到王位的時候,他自然也不惜一切代價,先籠絡了雷國的將軍華光,然後攻入都城,殺死了那個王位上的叔父,取代了他的位置。爾後他又一鼓作氣帶軍攻打羅國,將羅國的土地納入版圖。那是雷矽人生最光輝的一段時光,他成為了雷國的新王,俯視著自己的子民,覺得這便是“奪回了屬於他的東西。”

這種感覺真讓人飄飄然,隻有一點不好。

如果母親能活著看到這一切就好了。

如果不是當年自己被派往羅國,自己的母親應該還活著,可自己和母親究竟為什麼要遭遇這種事呢?

他把目光投向了宰相子屈,如果不是他當年巧舌如簧,說服了羅國使者,那個應該被派去當質子的人本應是自己的堂兄。

我失去了母親,憑什麼你還能和家人其樂融融的生活在一起呢。

雷矽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將子屈一家斬首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雷都的黑色宮城顯得十分寂靜,雷矽看著刑場上一個個被斬下的頭顱,突然想起自己的母親,那也是個大雪天,自己染了風寒,母親急著為自己去抓藥,竟冒險從還未凍實的河麵上走過,落入漁人打得河洞中,救上來沒多久就咳血死了。

如果沒有子屈,他也不會失去母親。

“求王上開恩!”一個嬌滴滴的少女喊道。

“纖纖,要有骨氣,不要求情!”子屈斥責道。

雷矽看著那名少女,突然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來:“你叫什麼名字?”

“臣女霄纖纖,懇求君王看在祖父三朝元老的份上,放過祖父。臣女願替祖父受過。”

“糊塗!子屈無過,何來替我受過,暴君願殺便殺,吾當以吾之鮮血,明吾忠國之心!”

看著年逾耄耋的子屈尚有如此雄誌,雷矽不由好笑:“你看見了,是他要死,我可不能不成全他,不過若是你想求我放你一條生路,倒是可以。”

少女眼中含淚,堅決地道:“纖纖不貪生,纖纖願與家人同去同歸。”

同去同歸,同去同歸。

他也很想與她同去同歸,可惜他罪孽深重,隻配在這洗孽海中無休無止的沉淪。

紅月如日中天,山上的爭鬥越加慘烈,逝去的君王們不惜被荊棘刺穿手掌,紛紛從地上拔出荊棘相互纏鬥,空氣中的血腥味越加濃鬱了,那虛假的月亮再偏一分便開始下沉,洗孽海就會漸漸開始漲潮。

雷矽好像聽見了海水從遠處奔湧而來的聲音。

他不喜歡那如同哀訴般的水聲,他喜歡的聲音是那樣明亮溫暖。

他把那個叫纖纖的少女帶回了宮殿。

他要她為自己唱歌,她不肯。

他要她為自己跳舞,她也不肯。

他問她想要什麼,她回答說她想和家人死在一處。

他討厭這個回答,他命令她成為自己的姬妾,從此順奉他。

她還是不肯,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他的耐心有限,他要得到的東西,一向沒有放棄的道理。

如果一隻狗不能聽話,便打它一頓。

如果一匹馬不肯快跑,便用鞭子抽打它。

如果一隻兔子想要逃走,便折斷它的雙腿。

這是他的人生哲學,但是似乎在她這兒不大好使。

“要怎樣你才肯聽話呢?”他捏著她的脖子,不快的說。

男女之事,有時候也如血腥的戰場。

他以為她很快會就範,與其他女人一樣像小貓兒一樣乖順。但是這個叫“纖纖”的弱質女流,卻有著如自己母親翎姬一樣的倔強不屈。

他越是折磨她,她的眼中越是迸發出灼人的烈焰,那名為憎惡的烈焰深深激怒了他的心,讓他一日勝似一日的想將這朵高嶺之花狠狠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