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空沒有正麵回答:“你們善道還管陰間的事情呢?”
“你我都清楚,眼下並非鬼門當開的時段,屆時不僅是陰間與三惡道,就連人道與阿修羅道也會遭受波及,天道如何能置身事外?”
這多少有些一語雙關的意味。
“天道?”祁空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就連你也被拉來當說客?送一句道家的話給你,‘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道有不少天神下凡不得善終的故事,前車之鑒太多,我賭不起。”
無念沉默了一會兒,隻道:“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到底天道與其餘五道不同,與陰間關聯是最淡的。我也不過受人所托,順口提了這麼一句,最終無人能夠左右你的決策。”
“承載天道意誌又何嘗不是身在天道的控製之中呢?”祁空道,“我做事未必會受天道庇佑,但逆天而行這件事本身也是在天道意料之中的——這才是最讓你們不安的,是嗎?”
“先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既然如此您還是長點心吧,”她翻了個白眼,“你投胎過程中真的沒出什麼問題嗎?我怎麼感覺你一世比一世傻?”
說得就好像過去幾千年的記憶你事無巨細都有一樣。
無念二十歲的年紀承受了太多,諸如一天之內掛好幾科與一天之內被懟到說不出話好幾次。正事是說不通了,他隻好試圖轉換話題:
“你到底看上她什麼了?”
“什麼看上什麼?”這下換做祁空莫名其妙了,她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陰陽差就隻跟你說了鬼門開,沒說她……不是,你們的監視範圍終於拓展到我的私事了嗎?”
監視範圍又是什麼存在了幾千年都還沒能解決的矛盾?
無念猶豫道:“她說到底是個凡人……”
“什麼凡人?彆往我床上塞人!”祁空瞬間警覺,又補充道,“神佛阿修羅畜生鬼怪都不行!不是,你到底想到哪兒去了?我都說了從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做事前請三思好嗎?”
她一口氣說完:“下次來找我記得提前發微信。”
交界地陰陽平衡的生態過於穩定,空間裂縫飛快地修補,祁空在入口消失前的最後一刻跨了進去。無念從衣兜裡摸出那串宋晚戴過的珠串,深深歎了口氣。
“不是,怎麼都走了?”他茫然地抬頭環顧一圈,突然反應過來,“又歸我鎖門,這店不要了是吧?怎會有人天天砸自己招牌啊?”
門外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無念嘀咕了一聲“真奇怪”,他分明早上出門前才看過天氣預報,今日陰陽兩界都不下雨。
不問自取為賊也,他發了個微信,就對祁空說借一把店裡的傘。走到門口從雜亂堆放著的黑傘中隨意取了一把,就這樣撐著走出門去。
真正的“鎖”遠在雜貨鋪之外,他走了一段路,頭頂卻忽的一涼。
漏雨?
這傘質量這麼差的嗎?祁空終於遵從本心改做黑心商家了?
他心覺不對,抬頭看時,卻正好對上如蛛網般緊密纏聯的鮮紅色血管。
無念:“……”
他現在把傘送回店裡還來得及嗎?
與此同時,手機屏幕上終於彈出祁空反射弧能繞地球三圈的回複:
“店裡的傘有點問題,建議彆用。”
無念:“……我建議您下次早點建議,或者乾脆就彆建議了。”
都有問題了你還擺出來?
他單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在頭頂不明物體爆開的瞬間,聽聞來自地獄道的一聲悲鳴。
“不過據我推測,這個時間你應該已經用了。我會為你敲木魚積攢功德的,加油哦^_^”
這個功德留給有需要的人行嗎?離真佛遠一點啊啊啊!
祁空發完消息心情大好,連帶著腳步也輕快了許多。她方才走進來才發現這次的空間裂縫比預計的要長得多,大概是因為太久沒用過術法,沒掌握好力道,順帶著扭曲了時間。
不過無所謂,去哪兒都是一樣。反正有她在,出不了什麼意外。
她不知曉凡人在此時此地的感官是否仍舊正常。她一眼望見宋晚停在不遠處等她,便過去牽住她的手。
宋晚靜了片刻,沒掙開。
祁空溫聲道:“你能看見嗎?”
她點頭,遲疑片刻,又搖頭。
這倒是很情理之中的身處混沌之中應有的狀態。
那麼聽覺估計也失真得差不多了。
“彆害怕,”輕緩的音調仿佛能夠蠱惑人心,像一片柔軟的羽毛拂過耳際,“跟我走吧。”
朦朧之中,宋晚覺得這個聲音似曾相識。